——痛忆山东作家张殿臣先生
□ 谢新华
2020年5月13日,当太阳又一次升起,83岁的张殿臣先生已作古。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从资料袋里找出珍藏许久的老先生赠我的“半生谣”,展开,泪水潸然。
12日晚,在群里惊闻张殿臣老先生去世,万分悲痛,想着再忙也要去送老先生一程。
我和老先生相识缘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那时候我还是一名狂热的文学少年。白天在棉花加工厂干临时工,夜里趴在马棚里的纸箱子上写小说诗歌。和我一块当保卫的有一个比我年龄还小叫张广涛的,知道我喜欢写点东西,就推荐我去县城找他大伯——在县文化局工作的作家张殿臣先生。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张殿臣先生已经是巨野的知名人士,和成武的张保辰、巨野的毕士臣并称菏泽地区文艺界“三臣”。
当时的巨野县文化局位于县城北关永丰街北段,在一排带走廊的瓦房其中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张殿臣先生。我张口喊局长,张殿臣先生赶紧制止:“我不是局长,是科长。”当时,张殿臣先生应该是县文化局文化科科长。当时我就想,张先生如此声望,为什么还不是局长呢。后来才明白,做学问和做官本就不是一码事。
先生看了我带来的一捆诗歌小说,一篇篇,很仔细地看,当场指出我习作的缺点和优点,并鼓励我继续写下去,说:“等你出了名,这些作品都能拿出来发表。”先生说,文学的路很长,也很难,多写点新闻稿,更容易出成绩。
第二次和先生相见,是十几年后的2000年,我被招聘到县委宣传部新闻科专职写稿。听说我进城了,先生专门找到我,让我激动万分。
2003年,新巨野报创刊,我和先生联系更密切,他经常骑着自行车来找我们说说话,有时候还带来稿子。开始是工工整整的手写稿子,有诗歌、散文、戏剧。后来怕我们打字困难,就在打字社打好,拷来电子版方便我们用。2007年冬,先生为新巨野编辑部赋诗一首:“手握笔管跨相机,麟州大地洒足迹,山川园林书美景,城乡厂矿采消息……”并特意请书法家书写,我们装裱后挂在办公室醒目的位置,成为编辑部同仁座右铭。
晚年的先生,一架金丝眼镜,满头银发一丝不乱,一派学者风范。夏天是白色绸缎短袖上衣,白色绸缎长裤,白色袜子,黑色凉鞋;冬天是厚大的羽绒服,一顶灰色线织帽。春秋则是夹克衫,装束干净整洁。
后来,先生年龄大了,骑自行车不方便,每次来,改骑脚蹬三轮车,不徐不疾。县委大院搬迁新址,先生仍穿越大半个县城时常来编辑部坐坐,我每次都恳请先生留下,在机关食堂随便吃顿饭,每次都被他婉言谢绝。先生大老远来,一杯清茶,怎能让我等晚辈过意的去?
几年间,新巨野报文学副刊发表了先生的大量文章,但由于是内资刊物,没有稿费,全体同仁心生愧意。曾有那么两年,逢年过节,我们买点过节的礼物给先生送去,倒惹得先生很不好意思。
生于1937年的先生,笔名张凡、仇石。1957年,他毕业于山东菏泽第一师范。供职于巨野县文化体育委员会,任文化科长,是国家一级编剧、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戏剧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菏泽地区作协理事,菏泽地区戏协理事,县作协主席。
先生一生勤于笔耕,先后发表《琴弦上的梦》《将军锄》《接鞭》等诗歌、散文、小说、曲艺作品200余篇,编写大中型剧本《荒唐人小传》《鸳鸯歌》《人情鬼债》《拔篱笆》《七品红娘》等17部,多次获省地创作奖。电视戏剧小品《夫妻醉酒》等4件被省地电视台采用演播。晚年致力于民间文学的搜集整理工作,主编的《巨野民间故事卷》和《巨野民间歌谣谚语卷》被评为山东省优秀卷本,多次受到省与国家有关部门的奖励。辞条辑入《齐鲁艺坛群星》《山东作家名人词典》《齐鲁民间文艺家传》。
2015年,由先生作词,著名作曲家戚建波作曲,全国著名歌唱家刘和刚演唱的巨野县歌《麒麟降生的地方》被广为传唱,在巨野更是家喻户晓,成为巨野人倍感骄傲的颂曲。
丙午年冬,先生赠我亲笔书写的《半生谣》。“我本农家子/自幼憨且贫/幸得父母宠/早入学校门/蒙师勤教诲/学习尚认真/偶能居榜首/亲都俱欢心/相见每勤勉/壮吾胆与心/渐立鸿鹄志/自强亦自尊……”让我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个黄土地走出来的农家子弟,为人师表,淡泊宁静,更有铮铮傲骨。先生宽以待人的师者情怀,当是吾辈做人作文的榜样。
先生生前,我们喊张老师。但我更愿意把先生当成家人、当成自己的长者。
5月13日下午2时许,去巨野县田庄镇先生老家文庄村吊唁,遗像里的先生音容笑貌依旧,微笑着注视着我们鞠躬,默哀,慈祥一如生前。
我仿佛听到先生像呼唤自己的孩子那样轻轻地叫我:“新华……”
张老师,我来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