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7月18日
第A5版:文学副刊

曹州寻梦

张长国

一钩冷月,伴着几颗寒星,斜挂在清晨墨蓝的天空,高而空的天幕下,雷泽波平如静,一个老者在岸边望着水面出神。忽然两条鲤鱼跃出水面,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两条鲤鱼落下,砸出一片水花。老者看到,两条鱼在水中首尾相逐,团团而转,水面起了一片小小的漩涡,带动了水中的草茎碎叶,一个规则又不规则的图形产生了。老者抬头遥望着天空,他深深思索着,忽然,一切豁然开朗,他顺手折断一根青翠的苇秆,在潮湿的沙地上画出了这个图形,由此,神秘的太极图产生了。

老者就是那个神秘的伏羲。伏羲心中有一个梦,就是要破解天地运行的原理,他苦苦思索了几十年,尽毕生之精力依然无法参透,就在这样的一个清晨,两条鲤鱼的到来,让他终于参破了天地万物运行的奥秘。伏羲丢下苇草,慢慢转身,走远,逐渐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不少人来到这个地方,看那个图,来来去去,有的沉默、有的微笑、有的呼喊……几千年过去,这个水草丰美的地方人聚物来,熙熙攘攘。

一个叫蚩尤的人带着族人来了,叫叫嚷嚷,他看中了这个地方,直接向神农氏提出要占为己有。白发苍苍的神农氏老了,对此无能为力。一个青年汉子站了出来,他亮出古铜色的肌肉,说:“逐鹿之野,战之可也!”《史记》载:“遂禽杀蚩尤。”汉子将蚩尤身体就地分解埋葬于大野泽畔,留下了蚩尤旗的传说。这个青年汉子成为后来的黄帝。黄帝也曾经到湖边看过伏羲的那个图,他理解了,面对浩瀚的雷泽吐出一口长气。随后,他代神农氏成为天子,征伐四海,顺天治民,恩泽天下,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之一就此诞生了。

“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大雨下成了白雨,大野泽、孟渚泽、菏泽水溢四流,草民呼喊漂没、流离失所。尧召集人夫,在一处高地建城,这里在山南水北,阳光和美,尧命城名为“成阳”。高地可以避水,民众纷纷效仿,有高地居之高地,无高地人工堆筑,纷纷扰扰中,成阳周围千百个土丘涌现,水暂时被踩在脚下。

日头从历丘上升起,霞光万道。舜在历丘下耕田,看到这一幕,顺手拾起石子,在喝水的陶罐上刻下了圆圆的日头和起伏的丘山,他不知道,这就是后世称之为汉字的源头。舜当了天子,水患依然不息。从小在雷泽边长大的舜命鲧治水,有阴天、有晴天,暗合了阴阳之义。水迴百转,御水于家门之外,是否合之阴阳?鲧去看了太极图,他也有一个梦,一个关于治水的梦。他决定试一试,可是,他理解错了,错了的后果就是生命的代价。他的儿子禹也去看了图,殚精竭虑地苦思,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治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禹成功了。于是,民乃下丘,天下于是太平治。几千年后,一个个的堌堆星罗棋布在曹州大地,见证着治水的传奇。这之后,许许多多的人来来去去,留下名的,没留下名的,在雷泽畔如同疯长的芦苇,年年岁岁,青了枯,黄了青,验证着太极图深奥的义理。

时光如梭,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追寻着终极的问题和梦想,夏、商、周的天子在这方土地上征战,血流漂杵,掩盖了那些青铜岁月。旌旗戈矛所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周武王弟叔振铎蹒跚着来到了这个叫曹的地方。河流纵横,猛浪若奔,在用树枝土包夹成的堤岸里,一路向东逶迤而去。这是当年大禹留下的痕迹吧!他从怀里掏出一片甲骨,那上面刻着一个“曹”字。望着眼前的河水,叔振铎感叹,造字的史官真是用心,如此形象会意啊!甲骨上面,一弯河床的横截面上,是两根树枝绑着土包的图画,同时又是两个东字,含着众多河水东流的意思。有水就能生存,叔振铎收好甲骨,众人挥汗如雨,一座城拔地而起,此为曹之源也。

很多年后,吱吱呀呀的响声传来,一辆牛车从浓雾中走来,身后跟随的弟子们个个面有菜色,葛巾灰袍的长髯老者目光炯炯有神,那不是周游列国的孔丘吗?雷泽边,孔丘与弟子沐浴洗濯,孔丘看到了那个图案,也看到了自己的内心,天下归仁,至圣先师诠释了自己的人生,仁、义、礼、智、信,半部《论语》治天下。一阴一阳谓之道。

积极用世不能适用于每个人,看,楚威王的使者来了,车辚辚,马萧萧,走向那个在雷泽边钓鱼的庄周。“一只神龟,是愿意死去被供奉在庙堂上好呢?还是宁愿活着在泥水里爬好呢?”使者回答:“当然是活着在泥水里爬好。”“你们走吧,我宁愿在泥水里爬!”随后而来的是庄周的仰天长笑。他身边,就是伏羲留下的那幅神秘的古图,千年的风沙依然不能掩盖它所留下的印记。

有图的地方就是宝地。战国群雄来了,雄霸天下的秦王来了,高祖刘邦来了,连赫赫有名的汉武帝也来了,他们骑着马、擎着伞盖,后面旌旗飘飘,带着一统天下的傲气,但转眼又被东昏泛起的黄沙裹挟而去。后面的人流云星散,不久,横槊赋诗的曹操、四世三公的袁绍等等带着天下归心的宏愿也来了,他们没找到图,之后又匆匆离开。

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辽宋金元明清民国,带着破解图的秘密和梦想,雷泽、大野泽、孟渚泽岸边成为搏杀的战场,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郊原血。图还在,却被兵车碾过,疮痍满目。

红日出东方,一群人从地平线走来,他们有一个梦,他们的心中,有五个字的信念。他们拂去雷泽岸边的尘沙,风化了的图还在,水波的细纹冲刷,图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字浮现,有人说,那是个“道”字,图的秘密解锁了。有道就有路,这群人说,那就重新建个新世界吧!这声音如黄钟大吕,霎时春雷滚滚,万物生机勃勃;雷泽岸边,春潮势不可挡,朝着梦实现的方向不断前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