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6月05日
第A06版:悦读汇

搓一把青麦

□鲁 北

妻子把新搓的青麦含在嘴里,咀嚼很久,抿出一小口,小心翼翼地塞进母亲的嘴里。妻子俯在母亲耳边,说,娘啊,这是今年的新麦子,您尝尝。母亲的嘴唇翕动几下,用尽力气往下咽,最终也没有咽下去。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给母亲打电话,妻子说,娘啊!俺想吃青麦子。母亲爽快地说,好啊,好啊,咱地里有。

放下电话,我们往家赶。

从县城到老家,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蹲在院子里搓青麦。阳光照下来,照在她的银发上,照在她瘦弱的身体上。

就在刚刚,父亲拿上镰刀,骑上电动车,去了村南弟弟的麦地。他弓着腰,在还返着青的一片区域里,割了一些麦穗,装到电动车上,拉回家。

母亲把那些麦穗顺了顺,放进厨房里大锅的篦子上,点燃灶里的火,开始蒸。一袋烟功夫,锅台上弥漫着热气。她接连蒸了三锅。

停了火,稍稍焖几分钟,母亲掀开锅,把蒸好的麦穗,放进圆圆的簸箩里。蒸汽熏得母亲的胳膊生疼,她一点也不顾,抓一把,又抓一把。

母亲的手带着老茧。她一只手扶在簸箩沿上,另一只手在簸箩的底部搓来搓去。眼看着那些麦粒从麦穗中脱离出来。

母亲把麦秸抓出来,麦粒和麦糠沉在簸箩底部。接着,母亲把麦粒和麦糠折进簸箕里,端在胸前,一下一下地把麦糠簸出去。

簸箕里是一粒粒饱满的青麦。

母亲抓一把青麦递给妻子,妻子捏几粒放进嘴里,咀嚼着,满嘴清香。

母亲找来塑料袋,把拾掇干净的青麦装进去,让我们带回家。

转眼就是一年。母亲已经不能给我们搓青麦了,她重病在身,躺在炕上50多天了,不吃不喝也十几天了。

我们当地有种说法,有重病的人,问起他的病情,如果说:“吃不上新麦子了!”那说明病情太沉重了,过不了麦季。对于病人来说,如果能吃上新麦子,便有了精神,这个坎就过去了。

我有一些伤感。一抔青麦,那是母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