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北
二姑22岁嫁到百里之外沾化的冯家村,这是二姑做梦也想不到的。那时的婚姻,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姑的也是。 二姑从小身体不好,有肝胆之疾,整天病恹恹的,有气无力。对此,我奶奶十分担忧,常常说,这闺女活不到60岁,恐怕是连哭娘也捞不着。 区上门诊部有个医生叫丁荣连,爷爷常常领着二姑去看病,一来二往,与丁医生就熟悉了。 丁医生的家是冯家村,就是他把我二姑介绍给了冯家村的冯义堂。冯义堂五官还算端正,但就是身材矮小,站直了也不到1米55。二姑却高挑,足足有1米7。这种差异,实在是不般配。当时,冯义堂在邯郸当兵,穿着那身小号的军装,也有模有样。刚结婚那几年,他在部队里,家里的活指望不上他。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天探亲假。于是,我父亲时常忙里偷闲,骑着自行车,紧蹬慢蹬三四个小时,赶到二姑家里,给二姑砌猪圈、泥屋、耕种庄稼等,忙活一阵子。过不了多久,就又去一趟。有一次,父亲去二姑那里,忙这忙那,来回七八天,把母亲急坏了,在家里团团转。那时候,没有电话,无法联系,只有傻傻地等着父亲回来。 那些年,由于路途偏远,交通也不方便,二姑很少回娘家。 二姑是个能人。冯家村有集日,二姑就做小买卖。她炸过油条,摆过小摊儿,卖过洋线,小日子过得很红火。 冯义堂当了7年兵,转业回家了。回家之后,帮着二姑炸油条,干了好多年。 二姑脾气大,冯义堂没有脾气,他事事处处让着二姑。 哪个人没有点小脾气?冯义堂也有。只不过他让着二姑,不使罢了。 后来,我的表妹、表弟都长大了。慢慢地,也都结了婚。他们有的做百货买卖,有的做海产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 二姑没了心事,有孙子,有孙女,有外甥,有外甥女,在膝下,很幸福。 前年,我们陪着父母去看二姑,二姑很高兴。走之前,我给二姑留下500元钱,让她买点好吃的。二姑推辞不要,争执了一番,妻子就把钱放到了床边上。 准备返回的时候,二姑招呼我的表弟,让他给我们捎上一些爬虾。表弟就跟着二姑到偏房里装爬虾,然后放进后备厢里。 我们走出去二三十里了,接到二姑的电话,说那500元钱,放到装爬虾的袋子里了。 嘿嘿,二姑好有心计。 大姑离得近,我父亲时不时地用电动三轮车,拉着我母亲去大姑家里。大姑也87岁了,看到82岁的弟弟、81岁的弟媳来看她,总是乐不可支。大姑感叹,见一面少一面了。 二姑那里,三年两载去不了一趟。 昨天,我们又一次陪着父母去看二姑。见面后,妻子塞给二姑500元钱,让她自己买点吃的。母亲给二姑带上了一箱火腿肠、一箱牛奶、八个大南瓜、一个大冬瓜、一袋子地瓜等,后备厢里塞得满满的。 一个半小时到了冯家村,二姑站在路边等我们。 我们下车,二姑领着我们到了她家的院子。院子里的白菜、萝卜,还有一些生菜,绿油油的。 我妻子喜欢吃生菜,我也喜欢。中午吃饭的时候,劈下一些叶子,蘸酱吃。 临走的时候,二姑招呼我的表妹,说你嫂子喜欢吃生菜,给她劈上一些。表妹给劈了满满一袋子生菜,放进后备厢里。 我们要回去了。二姑攥着我母亲的手,送到停在路边的车上,恋恋不舍。母亲流了泪,二姑也流了泪。 二姑常常说,老嫂比母。我母亲和我二姑,半辈子和睦相处,没有红过脸,亲如姐妹。二姑常念母亲的好。 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在处理婆媳关系、姑嫂关系上,堪称楷模,有口皆碑。 车子驶出去很远,妻子接到二姑的电话,说那些钱放到装生菜的袋子里了。妻子对二姑说,姜还是老的辣,下次去看您,还得和您动心眼。 二姑不要这些钱,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么多年,二姑在我们晚辈身上也没有花多少钱,自觉理亏。亲人之间,也需要礼尚往来。尽管我们没有这样想,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认为,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二姑73岁了,身体很健康,生活很幸福。 她的幸福,源于有一个好丈夫,有一个好儿媳,有一个好女婿。 三者,缺一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