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广东
在乡村那片广袤的天地间,老鹰是令人敬畏又胆寒的存在。寒冷的冬日,苍穹之下,狂风如冰刃般割着脸颊,田野里的枯草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空气中透着难以抵御的寒意。就在这样的时节,我与那“空中之王”有了一场终生难忘的交锋。
老鹰,凶猛且敏捷,一双锐利的眼睛能洞察一切,鸡、鸭、鹅、兔常是它爪下的猎物,因而被称作“空中之王”。谁能想到,一只成年老鹰竟会被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生擒?可这千真万确,那个少年就是当年的我。
那是一个寒风刺骨的午后,我在打麦场玩耍。苍白的阳光无力地洒在打麦场上,打麦场边矗立着一个高大的麦秸垛,像个沉默的卫士。麦秸垛中间被喂牛的老爷爷挖出个洞,成了我们冬日的温暖小窝。洞内,四周麦秸阻挡了寒风,既暖和又避风,常回荡着我们打扑克时的欢声笑语。
“我赢了,你得给五分钱!”“你算错了,只给两分!”麦秸垛里传来小伙伴们的争吵声,带着孩童的倔强。我好奇地走到洞口,见几个小朋友为扑克输赢争得面红耳赤。
突然,“咕咕咕咕!”一阵急促尖锐的鸡叫声传来。我猛地回头,只见一只老鹰如黑色的闪电,从高空极速俯冲而下,目标是一只惊恐逃窜的母鸡。母鸡惨叫着,慌不择路地朝麦秸垛洞口飞奔。地上的尘土被母鸡慌乱的脚步扬起,在空中弥漫。此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母鸡的惨叫和老鹰翅膀扇动的呼呼声。千钧一发之际,母鸡“咕咕”叫着钻进了洞口。老鹰因高速俯冲的惯性,收势不及,“砰”地撞到洞口的草席上,被撞翻的草席严严实实地压住了。它强壮的身体在草席下拼命挣扎,草席被顶得不停起伏。我来不及多想,一步上前,左脚踩住草席,双手迅速扭住老鹰露在外面的脖子,将它从草席下拽出,扛在肩上。
老鹰被擒后,拼命挣扎。它嘴巴“噗嗤噗嗤”喘着粗气,那声音充满愤怒与不甘,仿佛来自地狱的怒吼。它的爪子如钢刀般锋利,瞬间把我的棉裤抓得稀烂,棉絮纷飞。从它急促的呼吸中,我能感受到它极致的愤怒,仿佛下一秒就会用钢钩般的嘴咬断我的脖子,将我撕碎。但“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心想,你这“空中之王”又如何,落在我手,能耐再大也无济于事。我越想越气,手上劲更大,脚步更快,朝家走去。
“爹,娘,快来看,我抓到了啥!”还没进家门,我就兴奋地呼喊。父亲听到喊声,急忙跑出来,看到我肩上的老鹰,惊得目瞪口呆。“别动,千万别动!”父亲一边呵斥,一边迅速拿出大筐。他小心靠近,握住老鹰的小腿,接过脖子,将其扣在筐下。“你胆子太大了!老鹰一爪就能挖出你的五脏六腑!”父亲声音颤抖,满是担忧。
我的呼喊声引来一群小孩子,他们围看被扣在筐下的老鹰,叽叽喳喳议论着。“扑棱!”老鹰察觉动静,忽地站起。因筐太矮,它的头抬不起来,伸长脖子张望,双眼射出阴森恐怖的光。“呱呱呱呱!”老鹰发出恐怖的叫声,小孩们吓得四散逃窜。
天黑了,老鹰趴在地上不再动弹。村庄陷入寂静,只有偶尔的狗叫声。父亲用大木板压筐,还不放心,又压了把椅子。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我直奔筐前,却见老鹰直挺挺躺着,没了动静。我用木棍戳它,毫无反应。父亲说:“老鹰气性大,这是气死了。”“你恃强凌弱,我救母鸡是见义勇为。你想不开,气死活该!”我望着老鹰,气愤又有些惋惜地嘟囔。
老鹰的羽毛细长柔软,光泽明亮。爷爷用它制作成精美的羽毛扇,爱不释手。后来爷爷病逝,羽毛扇随他入土,带着爷爷对往昔的眷恋,长眠地下。
在少年时期徒手活捉老鹰的经历,成为我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