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0日
第A06版:牡丹园

冬至的饺子

□高贵华

时光总在指尖悄悄溜走,不知不觉,冬至阒然而至。

每逢冬至,最忙的总是母亲。她要赶在冬至的当天,给全家人做一顿美味的饺子。用她的话说,冬至不吃饺子,容易把耳朵冻掉了。

从小到大,及至中年,我都不曾冻伤甚至冻掉耳朵。原因就是在冬至的上午,我总能连汤带水地吃上两碗饺子,再也不担心耳朵受冻的问题。我像虔诚的教徒一般信奉母亲的话。母亲是我心里的太阳,我则是一朵仰望阳光的葵花。

母亲的忙碌,其实从冬至前一天就开始了。她先是将白菜切碎,用纱布兜住,挤出水分,放在盆里备用。父亲从集上买回五花肉,冲洗干净放在砧板上。这种肉肥瘦相间,吃起来满口生香。母亲手持菜刀上下飞舞,砧板上顷刻传来“嘚嘚嘚”的声响。那声音是童年里美妙的冬日乐章,时常在我记忆的岁月中响起。当肉块化作肉糜,葱姜变成碎花,粉条炸酥揉成小段后,母亲便将各种调味料撒入盆中,然后大手抄起翻拌均匀。

母亲切菜,剁肉,调馅,有条不紊地进行。我常在一边观看,一边想象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从煮沸的地锅里捞出,被我一口吞掉,垂涎欲滴。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吃过不少饺子。有的是一口一个大虾仁,有的是鲅鱼作馅,能吃到大海的气息,有的清蒸,有的煎制。这些饺子虽然味道鲜美,但却比不过母亲的白菜猪肉馅饺子。那是漫漫冬季里珍贵的温暖,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母爱。

冬至节气里,母亲忙忙碌碌自带温暖,饺子还没开吃,家庭气氛已被她调和得温馨四溢。吃罢早饭,母亲就准备包饺子了。她将面粉搲到大盆里,一边加水,一边用手抓拌。几分钟过后盆光、手光、面光,母亲将面和好。光滑的面团在盆里醒发,在不知不觉酝酿着筋力和麦香。

此刻,母亲将调好的馅端上饭桌,锅拍子、盖帘和八角盘一字摆开。这些摆放饺子的家什,是母亲一针一线将高粱秆穿起,上面留有太阳的黄色。母亲一边搋着面团,一边招呼我们兄妹一起参与劳动。

我们兄妹四人围着饭桌,也围着母亲,有说有笑。有的负责扯剂子擀皮,有的专职添水烧火。我和弟弟笨拙地捏着各种花边,相互取笑,一家人其乐融融。纵使窗外大雪弥漫,寒风冷彻,依然挡不住我们农家过节的热情和温馨。

高中毕业那年,我因成绩差没有考上大学,赋闲在家浑浑噩噩。日子在灰暗中一天挨过一天。冬至那天,日上三竿,我还在被窝里贪睡。母亲喊着包饺子,我极不情愿地起床,来到热气腾腾的厨房。

由于心情差,我包的饺子不是露着馅料,就是模样怪异。我的一举一动被母亲看在眼里,她并没有责备我,而是一边整理我包坏的饺子,一边说:“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冬至是一个新的开始,希望你振作起来。学习就像包饺子,只要用心就一定能学好。”

饺子在母亲的手心里翻转腾挪,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藏住了美味,包起了温暖。我望着有些衰老的母亲,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母亲十分担心我,又怕伤我自尊,说话点到为止。于是我便暗暗下定决心,到学校复读,发奋努力,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吃完饺子,我拿起书包和行囊,在寒风凛冽中去了县城复读。虽最终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生活也起起落落,但不至于荒废人生。

母亲冬至的饺子,让我永远铭记。人对待自己的命运,应该就像饺子一样握在自己的手心,只要用心,便不负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