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积岐

刷手机，无意间刷到一个小视频，内容很简单：一个女人领着自己的小孩去一个富豪家里办事。女人的孩子看见客厅里有一架钢琴，便按了按琴键，然后把一杯水倒在琴键上。富豪看见后，十分惊诧，有点愤怒，但他还是克制自己，只是责备孩子几句。孩子的妈妈一听，脸色骤变，她责备富豪：“他还是孩子，你怎么这样对待孩子？”富豪看了看这个女人，摇了摇头，并没有和她讲道理。他走进房间，拿了一个红包，给了这个孩子，只是说“拿上”。孩子的妈妈以为，这是富豪对自己刚才责备孩子的过错的补偿。于是，孩子妈妈那张脸如开了花，她还夸奖了孩子几句。得到了一个红包，孩子自然欢天喜地。

过了一段时间，女人领着孩子去逛商场。孩子看见卖钢琴的地方摆放着几架钢琴。一个琴师弹了一曲，刚起身离开，这个孩子就走到钢琴跟前，把自己只喝了两口的一瓶可乐倒在了琴键上。即刻，一位负责人走过来了，很有礼貌地跟孩子的妈妈说：“这琴八十万元，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女人那张脸上的表情即刻僵住了。她大概预感到，她将面临什么了。

由这个短视频，我想起年少时，爷爷给我讲述的关于刘邦和项羽之间的故事。在一次战争中，刘邦战败，项羽在后边追打，刘邦如丧家之犬，慌忙逃路。他气喘吁吁地从一棵树下逃走，蹲在树杈上的一个小孩尿了刘邦一头一身。刘邦抬头看了孩子一眼，说：“这娃真乖。后面来的那个人到树下，你再向他头上尿，他会给你糖果吃。”小孩子一听有人给他糖果吃，很高兴。等项羽追到树下之后，小孩子按刘邦的吩咐，又尿了项羽一头一脸。项羽仰头一看，树杈间蹲着一个孩子，他叫孩子下来。孩子下了树，还以为项羽会给他糖果吃。项羽一句话没说，把孩子倒提起来，一只手抓住他的右脚踝，一只手抓住他的左脚踝，把孩子撕成了两半。而此时的刘邦早已逃远了。

这个野史，不只是演绎了刘邦和项羽的不同性格和不同的为人处世的方式，也可以引申出捧杀和棒杀的话题。

同样是“杀”，捧杀比棒杀容易得多，舒服得多。棒杀必须真枪实干，刺刀见红，难免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而捧杀无异给对方挠痒痒，使对方在舒适窝中，在迷迷糊糊中跌入深渊。捧杀比棒杀更高明，更阴毒。棒杀，也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捧杀，只需捉住对方的七寸，放大人性的弱点，使对方在温柔的梦中自毁。捧杀者是全赢。

喜欢听美言，这是人的共性，连我自己也爱听好话。如果这些好言语在你面前堆积如山，如果好话说过了头，你就必须警惕——警惕甜言蜜语中夹带的私货。如果打开美言的卷轴，里面裹着的是匕首，你反而看不见，灾祸离你就不远了。我身在名利场，因为是小人物，无人来捧杀，但我目睹着身边有人不断地被捧杀——虽然我只是一个目击者，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被捧杀者舒服的心情和一脸荣耀的模样。一些被捧得很高的写作者，出版、发表、获奖都没有门槛了。他们以为自己的作品很完美了，殊不知，他们被捧杀的真相：读者早已看透其本质，厌倦其人其作。

抵御捧杀的最好方式是：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和人格修养，站在高位看艺术，看人生，看世界，不要让甜言蜜语把自己灌糊涂，以致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