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

据江湖人士传说，从没有一只羊可以活着走出曹州。

冬日清晨，瑟瑟寒风中，裹紧大袄的打工人，忍着辘辘饥肠，按捺着拱动的馋虫，呼着白汽熟门熟路地寻着香味来到街头那家老字号羊汤馆。

店里热气腾腾，人头攒动，灶台上一口大锅，奶白醇厚的汤汁在锅里一刻不停地沸腾着，浸在锅里的羊肉、羊骨、羊头和羊杂咕咕冒泡，灶台旁的大方盘里码着切好的羊肉片、羊肝羊肚，不锈钢盆里是红亮亮的油泼辣子。

买好票，要全肉还是半肉半肝？肉和杂的比例根据个人喜好搭配，有人喜好偏肥的部位，也有人不爱好肉，最爱肝肺肚丝，羊脑10块，羊眼3块，开票时要论个另外算钱。

袅袅热气间，灶台前大师傅从容地忙碌着，左手接票，右手抓肉、舀汤，大汤勺锅里一搅，手起勺落，把碗里的肉片羊杂烫两到三次，再次把乳白的汤汁舀入碗中，抖入几星香料，撒一把葱丝香菜，就大功告成，端汤落座。

油泼辣子根据口味自行添加，喜辣的人，会让汤面飘起一厚层红艳艳的辣椒油，以体验入口时那一口辣气轰炸的眩晕感。

刚上桌的羊汤，上面漂着绿白相间的细长葱丝，因寒冷而凝固的辣椒油在羊汤中慢慢晕开，像一幅漂亮的画卷。端起大碗，稍吹两口就迫不及待地往嘴巴里呲溜，喝下一口滚烫的羊汤，油泼辣子的辛辣香在舌尖的味蕾上剧烈跳跃，热流自口腔向胸腹通关，被寒风冻硬的身体开始回暖。

此刻，葱丝被羊汤烫得火候正好，和藏在碗底的羊肉羊杂片夹起来一起入口，滋味才叫十全十美。

四周吸吮声此起彼伏，催促着人也狼吞虎咽起来。喝上一碗热滚滚的羊汤，就能感觉到全身的毛孔在不断扩张，身体里积存下来的寒气，从体内每一个角落被驱赶而出，好不畅快。

饮汤暖身，有经验的老餮们一般先不动碗底的羊杂羊肉，饮完头碗汤，身子暖和了，再去灶台让大师傅免费把汤添满，葱丝辣子再加一次，这才从从容容地正式开始泡饼食肉。

羊汤大饼是曹州早餐中的凤凰组合，大饼是烙的半发面饼，3元一张，饼胚极薄极软，擀好后要用擀面杖挑着才能入铛烙制。烙好的饼松软焦香，把大饼撕碎，泡入汤碗，一分钟后，大饼浸满羊肉汤汁，外面裹着辣油，咬一口，软嫩鲜香。夹一筷羊肉，软烂鲜香、肉筋易嚼，喝一口羊肉汤，咸淡适宜、醇厚鲜美，肠胃最后一丝空隙终于也被填满，整个身心便有了没有缺憾的“饱食”富足感。

冬日昼短夜长，曹州满大街的羊汤馆，一般只在早晨和中午营业，来喝的大多是行色匆匆果腹充饥的中年人。为生活奋力奔波，常常要以最短的时间填饱肚子，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足以慰藉一颗颗疲惫孤独的灵魂。

买了羊骨羊肉居家自己熬汤，又是另外一门学问。

几乎每个老曹州都有自己独家的羊肉汤妙方。比如我家做羊肉汤，首先羊必须是十几斤的青山羊，选取新鲜的羊后腿肉，带骨斩成大块，冷水下锅焯水，去除肉里的血水和膻腥味，接着将葱切段，姜切片，锅中倒入一些啤酒，据父亲说，这一步也是为了提味去膻。放入焯过水的羊肉块，添水，但水不能添多，汤和肉的比例最好是3:1，香料用的极少，只加点盐和半根萝卜，文火慢炖四个小时，炖出羊骨的醇香，羊肉的鲜和萝卜的清甜经过充分的交织融合，出来的味道也绝对的清鲜。而且汤底纯粹无杂味，再下一点小粉丝，好吃又挡饱。

大锅烧水，带骨下锅，羊肉块在汤里起起伏伏，把人间烟火折腾到极致。在曹州，只要炖煮起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烟火气四周萦绕，管他北风呼啸、大雪拥门，一口羊肉，温壶热酒，就能温暖整个人生。

说了这么多，你是否也摩拳擦掌，准备出门喝碗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