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联
老梁叔是二十多年前我入职鄄城农行工作第一站的出纳员,也是我的“师傅带徒”老师。他虽不是银行科班出身,但当起我的带教师傅来却有板有眼:一是为人实诚、工作勤恳,在海军服役时当过管辖上百人的舰长,转业后又干了多年出纳员、信贷员,是公认的“正派人”;二是以行为家,家就住在乡镇农行营业所里面,一天24小时在岗。
老梁叔教我点钞,同时传授一些信贷知识和操作技能,不忙时带我出去催收贷款。他给我上的第一课是“君子不取不义之财”,简单说就是古代的钱庄老板为了考验学徒的人品,故意在学徒经过的地上丢钱,观察学徒的反应,考验学徒的品质。这个以金钱考验人的小故事,老梁叔给我讲了五六遍之多,酒后讲得更是眉飞色舞、形神兼备,生怕我记不住。当然,我也怀疑他在这个故事上动了“手脚”——因为,他每次讲的时候都比上一次内容多一点,夹叙夹议,“钱是好东西,但不是自己哩,千万不能要,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在智能点钞机尚未普及的20世纪90年代,手工点钞还是老梁叔点得好,动作规范,操作到位,有耐心、有毅力。特别是对待那些拿着破烂零钞到网点兑换整钞的商户或村民,老梁叔来者不拒,数量少的当场清点兑换,数量多难以当场兑换的,与人当面说好改天来取,有多少就是多少,从未因兑换零钱、残币等起过争执。
老梁叔有空闲时就带着我出去催收即将到期的贷款或考察拟发放的贷款。当时营业所没有机动车,俺俩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车把上挂个小提包,装着借据、催收通知书、利息单、计算器、签字笔、印泥盒等,走街串巷,进村入户,俨然一个流动的小银行。
碰上饭点,我俩就在村里的代办员家里吃,老梁叔不抽烟,但喜欢喝点酒,基本是本地产的大众化白酒。刚开始我不喝,帮他们倒水倒酒,但经不住他们的再三劝,慢慢也跟着喝,由半杯到一杯,由一两到二两、三两,酒量竟也涨了不少。
那时下乡有误餐补助,吃过饭趁着主人出去添水沏茶的空档,老梁叔就会从口袋里面抽出两张钞票,往人家桌子上一放,推起车子就走,一边走一边笑着打招呼:“走啦,毛主席教导,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吃群众一粥一饭。”等人家反应过来,拿着钱追出家门,我俩已骑出去老远了!
老梁叔是我们营业所最见过世面的人——当过海军的舰长,坐大军舰出过远海,也坐过大飞机,这些对二十多年前农家出身的我来说非常有吸引力。有次月末加班结账,我好奇地问老梁叔:“坐飞机啥样,害怕不?”他看看我,又看看其他同事,问我们:“恁几个都没坐过飞机吗?”俺几个都说没坐过。他端起大茶杯猛喝一口,慢悠悠地说:“都没坐过啊,那我就好说啦!”我们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后来,我离开那个乡镇营业所,先后到县行、市行机关工作,忙忙碌碌,与老梁叔也很少见面。他一直坚持到那个营业所撤并。据说,并账撤所的当晚,老梁叔喝多了,站在营业所的院子中央,抬头看着月亮,高声唱那首熟悉的《军港之夜》,引得周围邻居隔着院子的铁栅栏门观看,也惹得老梁婶子一阵笑骂。我知道,老梁叔心里怀念他当海军舰长时的高光时刻。再后来,老梁叔退休了,跟着大女儿去河北涿州照看小外甥了。
粗略一算,我有十来年没见过老梁叔了,心里还真想念。前阵子,涿州暴雨成灾,全国支援抗汛救灾,我拨打老梁叔以前的电话询问情况,却一直没有打通。
热心的老梁叔,愿您一生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