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涛

那天去理发，理发师和我是老朋友，他一边理发，一边和我聊天：“你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白头发？”

我心里一愣，像是大冬天咽了口冷水，藏在围兜下的手紧抓了一下裤子。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在意起别人说我老来。要知道前几年，我从不在意自己的年龄，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有使不完的劲，还有大把美好的光阴。

然而年龄这东西，由不得你不在意，它伴随着日升月落，无声无息地在你的头发上留下痕迹。其实，我发现自己头发变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这一次被人赤裸裸地说出来，心里着实受了不小的刺激。我心里想怼他一句，但转念又放弃了。他只是随口一说，而且实事求是。

“没关系，人老了，头发也该白了！”我把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理发师的手没有停，继续在我头发上忙碌。“你心态不错，不像有些人，总想着让我尽可能地帮他们掩盖白发，就怕别人说他们老！”

我没法点头，只能对着理发镜微微一笑，算是对理发师的应答。

理完发，我去参加几个老朋友的聚会。推开聚会的包厢，老曹和老黄已经到了。老曹热情地招呼我坐下，然后笑着说：“怎么，为了这次聚会还特意剪了个头发？”

“那是当然，老朋友聚会，总得收拾收拾吧！”我笑着应答。

老黄盯着我看了几秒，眉头一皱说：“头发剪得不好，脸显瘦！”

“最近我是瘦了些，天天跑步，肚子小了不少。”我有点炫耀地拍了拍肚子。

“人到中年了，还是胖点好，太瘦了显老！”老黄语重心长地说。

这是一天中我第二次被人说老了，而且这口冷水比刚才那口更冷，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但我也知道老黄这样说也是出于好意，于是我笑着说：“老就老吧，只要心态不老就好！”

聚会结束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小区旁的公园时，看见了公园门口的那棵老香樟树。盛夏时节，香樟树像是一把巨大的伞，枝繁叶茂。这棵树枝干粗壮，树皮尽是深深浅浅的竖纹，像是老年人脸上的皱纹。在距离地面一米多的树干上，一块铁牌子上写着它的树龄。有150年了，这是一棵名副其实的老树，但它那重重叠叠的叶子，却绿得那么生机盎然，仿佛在告诉我它的生命力还旺盛着呢！

我停在了树下，伸手抚摸树干粗糙的树皮，仰头看那婆娑的枝叶，心里想起了著名作家周涛文章里的一句话：“我甚至觉得没有什么哲学，比一棵不朽的千年老树，给人的启示和教益更多。”是的，眼前的这棵香樟树，虽说不是千年古树，但它的年龄比我老了一百多岁，而我却丝毫看不出它的老态。它站得笔直，长得强壮，处处彰显着生命力的旺盛。看着这棵老香樟树，我不禁暗自笑了笑，被人说老又怎么样，只要自己心态不老就行了。

想到这里，我伸出双臂给老树一个热情的拥抱。树干太粗，虽然我抱不住，但我知道，这棵树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