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公元前206年)爆发的刘邦和项羽的争霸,史称楚汉之争。起初是刘邦一再失败,后逐渐转为优势。项羽曾一度提出和刘邦“中分天下”,以鸿沟 (今河南贾鲁河)为界,河东属于楚,河西属于汉。
公元前203年底,刘邦汇合诸将,合围项羽于垓下(今安徽灵璧县东南)。在寒冬的一个夜晚,项羽被围在一个山头,看到战场上旌旗遍野, 鼓角齐鸣。项羽在四面楚歌中知道军心涣散,大势已去,只好匆匆丢下爱妾虞姬,连夜夺路突围。天亮以后,刘邦闻讯,立即派五千骑兵追赶。项羽渡过淮河,只剩100多人。汉军追上,杀得项羽只剩28个残兵。项羽跑到乌江边上,见前面茫茫乌江,后面滚滚追兵,走投无路,拔剑自刎。
刘邦在定陶官堌堆登基台称帝,建立了大汉王朝并称谓汉高祖。他深知自己的胜利,是依赖于许多支部队协同作战的结果。这些部队,有的是他的盟军,本无统属关系;有的虽然原是他的部属,但由于在战争中实力迅速增强,已成为调不动之势。项羽虽然失败了,但是如果这些部队联合起来反对他,他是无法应付的。因此,在登上帝位的同时,他不得不把几支主要部队的首领封为王,让他们各自统治一片相当大的地区;然后再以各个击破的策略把他们陆续消灭。在这个过程中,不免会遇到顽强的抵抗。
公元前196年,淮南王英布起兵反汉,由于对方英勇善战,军势甚盛,刘邦不得不亲自出征。他很快击败了英布,最后其部将把英布杀死。在得胜还军途中,刘邦顺路回了一次自己的故乡——沛县(今属江苏省),把昔日的朋友、尊长、晚辈都召来,以在定陶登基台饮用的汉邦黍米酒,共同欢饮十数日。一天,酒酣微醺,刘邦一面击筑(筑是古代的一种弦乐器),一面唱着这一首自己即兴创作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而且还慷慨起舞,伤怀泣下。
这首《大风歌》生动地显示出他的矛盾心情。假如说项羽的《垓下歌》表现了失败者的悲哀,那么《大风歌》就显示了胜利者的悲哀。而作为这两种悲哀的纽带,则是对于人渺小的感伤。对第一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唐代的李善曾解释说:“风起云飞,以喻群雄竞逐,而天下乱也。”“群雄竞逐而天下乱”,显然是指秦末群雄纷起、争夺天下的情状。
第二句的“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则是说自己在这样的形势下夺得天下。换言之,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智;但这一切到底有多大效果,还得看机运。作为皇帝,要保住天下,必须有猛士为他守卫四方,但世上有没有这样的猛士?如果有,他能否找到他们并使之为自己服务?这就并非完全取决于他自己了。登了帝位,因而能够衣锦荣归。所以,在这两句中,刘邦无异坦率承认:他之得以“威加海内”,首先有赖于“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局面。
但是,正如风云并非人力所能支配,这种局面也不是刘邦所造成的,他只不过是运道好,碰上了这种局面而已。从这一点来说,他得以登上帝位,实属偶然。尽管他的同时代人在这方面都具有跟他同样的幸运,而他获得成功乃是靠了他的努力与才智;但对于刘邦这样出身于底层的人来说,若不是碰上如此的时代,他的努力与才智又有多少用处呢?所以,无论怎么说,他得以当皇帝,首先是靠机运,其次才是自己的努力与才智。他以当今的人根本无力对抗自然界的风云变化,来比喻把他推上皇帝宝座的客观条件,至少是不自觉地显示了他的某种心理活动吧!
第三句的“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既是希冀,又是疑问。他是希望做到这一点的,但真的做得到吗?他自己却无从回答。可以说,他对于是否找得到捍卫四方的猛士,也即自己的天下是否守得住,不但毫无把握,而且深感忧虑和不安。也正因此,这首歌的前二句虽显得踌躇满志,第三句却突然透露出前途未卜的焦灼和恐惧。假如说,作为失败者的项羽曾经悲慨于人定无法胜天,那么,在胜利者刘邦的这首歌中也响彻着类似的悲音,这就难怪他在配合着歌唱而舞蹈时,要“慷慨伤怀,泣数行下”了。 王义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