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仙云

时令已进入初冬，婉约秀雅的古园林，被成千上万株菊花点缀，引得游人纷至沓来，菊装点了朴素的岁月，也给萧瑟清冷的季节，带来一抹靓丽暖人之色。每至此时，我必会进入古园林，静赏素菊，细品花韵，园艺师独具匠心，将花儿摆放于绿草丛中，它们虽开得清雅明艳，却自带一种“不招摇，却醒目”的傲然风骨，难怪那么多文人雅士将菊花视为知己，泼墨赞颂。观之润目涤心，最喜在回廊亭榭间，静坐菊花边，看幽鸟相逐，望白云踱步，那种让身心放逐于自然花鸟间的闲适，妙处难以言说。

正望着一株花瓣硕大、开得胜似牡丹的玫红菊花心生欢喜，突然，一对夫妻映入我的眼帘，丈夫推着轮椅上的妻子，他们一边赏花，一边向我身旁的小径徐徐转来。同为轮椅族，其妻子轻轻的一个微笑，便一扫我心间的顾虑与芥蒂，在这个暖阳和煦的初冬，在满园飘逸着袅袅清香的菊花间，我与这对夫妻似故友般叙谈起来。

丈夫是当地“土著”，妻子则是川妹子，他们结识于妻子的家乡成都，五年前就是在那里，娴静秀雅的妻子在一次意外中颈椎损伤，造成高位截瘫。丈夫说，当时真感觉天塌下来了，妻子卧于病榻，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他百般无奈，只能辞了工作全身心照顾，可昂贵的治疗费加上生活没有着落，他嗓音低沉地说：“真不知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最后，他只好带着妻子回到江南故里，他去工作，让年迈的母亲照顾全身瘫痪的妻子……”

好在有国家对残疾人的各项补贴与照顾，如今他将妻子安置于福利院，请了雇工24小时照顾，他也可以腾出身安心工作，以维持生计。丈夫满脸疼惜地看着妻子，很动情地对我说：“你虽坐在轮椅上，但你上肢没有问题，情况就好太多了。我爱人太可怜了，她的手完全不能动，我给她买的水果，如果雇工一忙，忘记给她吃，水果放坏她都吃不到。我想给她买个平板电脑解闷，可她根本没办法用……”丈夫说得心酸无比，妻子满脸泪痕对我说：“我们的痛苦无法言说，只有夜晚暗自流泪……”

望着他们夫妻俩渐行渐远，我不由在心中喟叹，人生苦短，他们经历了那段凄风苦雨，被如刀的时光雕刻后，依然还能牵手同行，不离不弃，这种情感，如这满园菊花，历沧桑依然倔强绽放、馥郁清香。

正怅惘慨叹“人生海海”，一位老阿姨走了过来，她满脸和善地对我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我感同身受。”原来阿姨的老伴在一次车祸中伤了头部，智力严重受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严重时都不识家人，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阿姨每天陪伴左右，稍不留神，就不定弄出什么乱子。

“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没有经历过人生至暗打击的人，也很难领悟生命的无常，就如这满园菊花，没有经历冷侵霜煞，又怎么会开得这般冷艳明丽。抬眸远望，看到一群孩子正在几个花蝴蝶造型的菊花旁嬉戏玩耍，他们纯真烂漫，携着满身的阳光奔跑欢笑，我突然就想到罗曼·罗兰的那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