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允盛
麦收的日子蕴藏在丰收的季节里,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心情充满收获的喜悦和欣慰,然而,对于我来说,记忆中麦收的日子除了喜悦和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劳累的不堪和心灵的煎熬……
收麦的过程无非是“割、拉、晒、垛、轧、扬、装”,但这其中的每个程序虽然轻重不一,但是,最让人头疼的是时不我待的“紧”和密集型劳动的“急”,往往是一般成年男人也吃不消,更何况当时我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先说“割”吧,炎炎烈日下,茫茫的麦田,当时只能用最传统、最原始的镰刀收割,低头弯腰不计其数,戴着草帽仍挥汗如雨……
“拉”,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鲁西南农村,地排车无疑仍是最传统最实用的农活运输工具。往地排车上装割下的麦子虽然不算太累,但是,往车上抱麦的时候,胳膊、脸以及胸部稍不小心,都会扎上麦芒,那个滋味确实比割麦子还难受。好不容易装上车往外拉,几百斤的载重加上脚下松软的土地,你就是肩膀勒紧,车绊入肉三分,把身体向前倾成弧形,甚至把脸贴到地上,车轮才能缓缓向前滚动。到了地头,自然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两腿酸痛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想爬起来……
把麦子拉到轧好的场院里,为方便轧场时拖拉机辗到每个麦穗头,确保颗粒归仓,首先必须把拉来的成捆的麦子用叉子或手抖落开,然后根据自家场院面积大小再用叉子摊开,在阳光下进行曝晒,以便使麦穗晒干后便于辗轧脱粒。这时候,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成为主宰农村千家万户命运的十二分敏感的“信息”。傍晚时分,一旦天边出现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场不吃不喝、分秒必争的“垛场”大战开始了,一叉一叉,在极有限的时间内,把几亩摊晒的麦子从低到高有规则地堆垛在场边一个五六平方的地方,然后再用塑料布或其他能遮风挡雨的家什盖起来,并用石块、绳子或扫帚固定好,赶在雨前让麦子“紧急避难”,可以想象,那种高强度的体力损耗和精神紧张简直无法形容。场院里、大路上,没有对话,没有语言,只有火急火燎般在所摊麦层和麦垛之间来回穿梭的人们,或拿着塑料布、床单之类的遮雨工具往自家场院飞奔的身影。此时,最朴素的乡亲们无疑面对老天带来的一场类似海啸或地震一般的劫难,他们不能不为一年的血汗付出义无反顾地冲锋陷阵。土地是生活的根,粮食是生存的命,在此时此刻体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轧”是麦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因为当时的农村轧麦子主要方式就是租用拖拉机拉上铁磙子,在摊好的麦层上按顺逆时针转圈圈。轧场按小时算,每小时20元,但是,在那个年代,即使拖拉机这样现在看来很粗陋的打场工具,一个村里也就一两台,所以,晒好麦子等轧时只能排队。在等轧的过程中,若遇天气不好,垛场摊场又是一项极其繁重的体儿活。有一次,我因天气突变连夜垛完场后,瘫倒在床上根本爬不起来,冥冥之中,一辆崭新的连割带脱、不出地头就能装麦子的新型机器“轰轰”地开进了我的梦中……
谁也没想到的是,我的梦想居然真的变成了现实。如今的新农村,当年割麦的镰刀、拉麦的地排车、轧麦的铁磙子几乎绝迹成了“文物”,农忙麦收取而代之的是省时省力又省心的联合收割机。“机器一响,麦粒滚淌”,机械化、集约化的高效耕收水平腾出大批劳动力走出乡村进城务工,农业科技的进步和城乡一体化进程的日新月异,让农村广大父老乡亲摆脱了原始传统的体力劳动,体会到了生活的富美和日子的甘甜……
麦收的日子,是辛酸的记忆,也是无限的感慨,是不可忘却的历史,也是梦幻多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