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胜月
我不是个会养花的人,养一盆死一盆的概率大得让家人弹眼落睛。
我真弄不懂了,花儿们怎那么不领情,你进家来,我尊你为上,摆放在厅里的东窗窗台。热了,为你遮阳,冷了开启空调,不热不冷时,送到阳台吹吹小风,晒个暖阳,让你水喝足,肥不缺,享受着连长辈都难得的优厚待遇。但你不知回报,常一日一日地憔悴着个脸,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最终离我而去。
所以我不期盼有人送我花。嗨,还偏偏有热心人爱送我花,邻近的黄婷,远处的林彦儒,这两位老师,那个积极啊!黄婷,常马甲袋拎着盆花累得呼哧呼哧上得楼来,在喘息未定中,将养海棠、养蟹爪兰的一二三……讲得清清晰晰,一旁的我听进了耳却入不了心。最难得的是八旬多的林姐那是倒两部地铁才将一盆盆小肉肉或芦荟或虎皮兰,蚂蚁搬家似的运达我家的啊。
三年前,林姐又送来了“金手指”一小盆:“很好养的,添点绿色,添点绿色。”于是也置于窗台上。在我的观念里,凡与沙漠搭边的肉肉类,都无需多浇水,耐旱的嘛。从此不睬它,任其野蛮生长。心思都在女儿买给我的红掌啊,小彩椒身上。偶尔瞄一眼“金手指”,细细的饱满的绿绿的“手指”,怎么干瘪了,泛黄了,无精打采,还一碰就掉指头?还蔓延扩张到别人的地盘张牙舞爪?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在去年大冬天,把它搬到阳台上去了。那一霎那,像遗弃一个孩儿般的愧疚曾一闪念。
冬去春来又一年。
那天我去阳台,将摞着的花盆一一搬下,盆盆松土,施肥,撒籽,浇水,为夏天阳台的姹紫嫣红做准备。无意间,我瞥见那盆缩在墙根的“金手指”,郁郁葱葱,指指像女孩的手指饱满水灵。呵,我的天,在两大枝的指尖,开出了两束鲜艳的粉色花,绿色的花萼衬托得状如小花钟,美艳极了!我不能相信,这是一个被我丢弃的不管不顾的蓬头乱发的“金手指”开的花!于是我上网查有关它的种种,这一查,又是错愕:原来它不是“金手指”,芳名“千佛手”!据说这是名贵的千佛手,有人养十来年才能开花,有人养两三年即收获了花朵。我属后者,多么的幸运!一阵狂喜后我扪心自问:我养它了吗?自它到了阳台,我给它浇过水?御过寒?还是多看过一眼?千佛手,你不卑不亢,春去秋来,该开枝散叶就开枝散叶,该怒放花朵就怒放花朵。我似乎觉得,你除了让主人愧疚,还额外教会了我许多,是不计环境快乐生活,是珍爱生命不虚掷一生,是不功利不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