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馍的记忆

　　□ 王益华

　　我小时候是在鲁西南的农村长大的。那时的农村，根本吃不上白面馒头，吃的是玉米窝窝。

　　到了秋天，刮风下雨后，地上落下的枣，娘认真地捡起来，洗净，切开，放进玉米面内，发好面，娘做成一个个玉米枣窝窝。

　　我倚着厨房门口，看炊烟袅袅，听风箱呱嗒。眼睛时刻盯着锅上的蒸汽，眼巴巴盯着锅，此时此刻玉米面香和枣的甜，彼此交融，弥漫在低矮的厨房里。我盼望着玉米枣窝窝快出锅。

　　待枣窝窝一出锅，我就迫不及待，流着口水，用衣服袖子包着枣窝窝，贪婪享受着那个时代的人间美味。枣的甜混着玉米面的香，唇齿中溢满了香甜。那是那个时代天下最好的美食。

　　娘舍不得吃，在一旁微笑着，静静的，慈祥的，看着我，眼里充满柔柔爱意。是高兴，是疼爱，是满足，是未来的希望，也是贫困生活下的无奈。娘将含枣多的玉米窝窝，放了又放，留了再留，为了让我们多吃一顿，娘就吃点不含枣的窝窝，那时的清贫，那时的娘充满了心酸，充满了无奈！

　　到后来，家里分了责任田，每逢农忙时节，由于没有时间做菜，晚上娘将枣泡好，发好面，凌晨时分，娘舍不得喊我。疲劳辛苦的娘早早起床，和面，放枣，一个个枣馍在娘的手下变成了美食。

　　当我睡眼惺忪起床后，吃着娘做的香甜可口的枣馍，不用吃菜，就是美味。有时农活实在太忙，娘就将枣馍带到田间地头，望着满头大汗的娘，望着一脸疲惫的娘，望着衣服湿透娘，吃着娘做的枣馍，所有的饥饿，所有的疲劳，所有的辛苦，所有的付出，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唯有枣馍包裹着亲情洋溢在我的周围，唯有母爱在我心中流淌……

　　而如今，想吃顿枣馍，变得易如反掌，小摊、馍店、超市都有枣馍。今天难得清闲，家里有白面和枣，给爹娘做点枣馍送去。此时厨房里飘荡着浓浓的香甜，锅上的蒸汽交融着甜蜜的回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童年，是当年娘的味道。为爹娘做一次枣馍，是回报，是感恩，是香甜，是回忆，是知足！当枣馍出锅的那一瞬间，再次回忆起孩提时代，在老家灶台旁，眼巴巴盯着锅里，看枣馍出锅。田间地头，吃着娘送来的枣馍，脑海里浮现出娘疲劳的神情，眼泪禁不住掉下来……

　　时过境迁，光阴荏苒，娘老了，眼花了，耳背了，背驼了，头发白了，脚步也不敏捷，但小时候，娘做的枣馍，在脑海里依然是那么的香甜，那么的让我回味，那么让我留恋。每每想起，永远是家乡的味道，永远是娘的味道！多少次在梦里，放学后，倚在厨房门口，娘慈祥地看着我，吃着娘做的枣窝窝；多少次在梦里，在自家田头，娘送枣馍的场景；多少次在梦里，娘牵着我的手，在那棵老枣树下，捡拾着枣，一颗，两颗……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这种味道，越来越浓郁，越来越香甜；这种场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馨，越来越幸福，越来越留恋……

　　多想再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在那个农家小院，在低矮的厨房门口，看着娘再给我做一次枣窝窝，再吃一次娘做的枣窝窝。我深深知道，那只能是梦中永远的回忆。回忆、美食、枣窝窝，永远是梦想，永远是温馨，永远是甜蜜，永远是幸福，永远是内心深处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