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刘厚勤
雨不大,路面坑洼处已有了积水,长途汽车站,三轮车旁的一柄雨伞下,头发开始花白,眼睛有些老花的父亲,高举伞唯恐遮挡了视线,眯着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出站口。
唉,搁往常,早该来了。这雨天路滑,儿子还会来吗?父亲抬头望望阴沉的天,自顾念叨着,来回不停踱着步……
居家的父母年岁大了,儿子经年离家在外,逢周六回老家,成了多年的习惯。
工作的城市离家五十公里,搭上回家的公共汽车,路上不误事的话,一般会在上午十点左右到达老家的车站。每次下了车,出站口总能看到那温馨的一幕,一辆老旧的三轮车旁,父亲慈祥的目光里透着惊喜,乐呵呵招呼儿子,嗨,来了。上车吧,咱回家。
听母亲说,每到周六,父亲都会早早起来,步行到城乡结合部那个离家不远的,四周村民自发形成的菜市场,买回村民散养的柴公鸡和所谓无公害蔬菜,回到家吃了早饭,把柴鸡小火炖上,就骑上三轮车去车站,一门心思等儿子。
上个周六,推开窗,下雨了,回不回老家?儿子肖顺略一犹豫,拿起雨伞出门了。
车站口,眼见一位老人晕倒在地,肖顺快步赶过去。
晕倒老人的身旁,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女孩,蹲地上揉着红肿的眼睛,哭喊着奶奶、奶奶,您醒醒……
把老人送到医院,联系上女孩的爸妈,肖顺一路小跑出了医院。大约一刻钟后,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回家的车站。
起风了,出站口绿化带的树枝上,一个个色彩鲜艳的塑料袋被风扯成细条,随风摇曳,像一朵朵飞舞的花。车站的大钟表敲响了十二下。呀,这都十二点了,咋还不见个人影。车晚点了?不会有啥事吧?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父亲左手撑伞,右手摸着衣兜。儿子给买的手机哪去了?不会是丢了吧!唉,看看这记性,匆忙出家门,一准是忘家了!
咋办?父亲环视一周,径自去了那个熟悉的小卖部。
小卖部的主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热心肠,名叫陆善,因父亲常在车站等儿子,偶尔在他的小卖部买包烟、买瓶水啥的,这一来二去,早混熟识了。见父亲进门,他热情招呼着,老肖哥,来接儿子。看看,衣服都潮湿了。来来,快坐下歇歇脚。
嗯,这都过晌午了,儿子还没到。唉,手机忘带了,想用你的手机问个话。
行啊。你说号,我给你拨过去。
喂,通了。老肖哥,你接吧。
父亲:儿啊,今个下雨,路面湿滑。要不,就别来家了。
儿子:爹,对不起!今个儿子睡了个懒觉起晚了,错过了早回家的那班车,现在已经上车在路上了,估摸着再有半小时就能到车站了。爹,您现在哪?
咱这下小雨,爹给你带了把雨伞,刚从家到车站。看爹这记性,手机忘带,用的是你陆叔的电话……
爹,你先回家吧!我都饿了,想吃你炖的柴鸡了。
锅里的柴鸡要炖化了。早晚,爹都在出站口等你一起回家。
挂了电话,父亲刚才还拧成一个“川”字眉头,舒展成了“三”字。笑笑对陆善说,这个臭小子,懒觉睡过了头,好在已经坐上车了,再过半小时就能见到儿子了。
直起佝偻的身躯,父亲用一只手握成拳头,用力捶打着酸疼的腰;抬起另一只手,指着那把“天堂牌”花雨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