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身影
□酆 鸿
冬天就该轰轰烈烈地下场大雪,尤其在把乡下的母亲接进县城后!吃过早饭,我在母亲唠叨着 “下雪了,路滑,当心”的余音中,下得楼来。刚到楼梯口,狂风卷起雪花像饿狼般地向我扑来,我急忙扣紧上衣、戴上口罩和头盔,骑上电车向小区的南大门走去。“好雪知时节,娘来才降临。”鹅毛般的雪花飞舞着投向大地,而地面上早已是厚厚的一层雪。我高兴,母亲进城刚三天,老天就以这冬天最隆重的仪式欢迎她。老家冷,母亲冬天常常感冒,最近流感肆虐,在妻子连劝带哄下,才把母亲接到县城。母亲在县城我的住处,下再大的雪,我也不担心,否则,这冷嗖嗖的寒冬,即使我家空调温度调得再高,我身能暖,我心岂安!骑着电车,我像平常一样驶向南大门。忽然,门外一辆车冷不防地急转弯。为躲车,我猛一刹车,哧溜一个踉跄,我急忙双脚沾地,差一点摔倒,我这才想起早晨母亲一直念叨的话:“鸿子,还上班吗?”“下雪了,路滑,走慢点。”“路口,车压过,更滑,招呼点。”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这才开始小心翼翼地骑车去上班。忙碌地工作,一眨眼,十二点快到了,大雪连气也不喘一口,反而下得更带劲了。看看窗外的飞雪,看看表,咋回家?我在思忖如何回家,回不回家:雪这么大,骑电车会摔的;不回家,又怕母亲担心。正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同事让我坐他的顺路车,并服务周到地送到楼梯口。与同事约好下午二点南大门见之后,我上楼而来。走到家门口,不见母亲开门。今天怎么了?三天了,我只要到家门口,母亲会准时为我开门的,我纳闷,等两三分钟,不见动静,就敲了几下门,还是没反应,诧异的我迅速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刚要开口喊母亲,突然看到母亲全神贯注地站在阳台,盯着南大门。母亲怎么了?敲门声,开门声她全然不知。我悄悄地走到母亲身边,看到母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大门,双手合拾,喃喃地嘟噜着,“滑倒七辆电动车了,俺鸿子咋还不来,老奶奶保佑,别滑倒俺鸿子。”
听此,我的心猛地一震,一股暖流在心中荡漾开来,一直暖到心底。我明白了,老母亲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才站在阳台上寻觅她那即将迈进知天命之年的儿子。我居住的楼栋正南方是小区的南大门,站在我家的阳台上,南大门一览无余。当初选房就是冲这点才最终定下的,望着阳台上老母亲的身影,三天的疑惑迎刃而解,我明白老母亲为什么能准时开门的缘由了。年近八旬的老娘呀,我噙着泪,悄悄地后退到客厅,再次注视阳台上的母亲:羊毛棉帽下白发缕缕,身穿绛红的棉袄和深黑色的棉裤羸弱的母亲,身影顿时伟岸起来……我急忙去厨房,让妻子告诉母亲我平安回来了。正在做饭的妻子见我回来说:“咱娘可担心了,说你早上差点在南门摔倒,念叨一上午了,这不,不到点就站到阳台上了。”闻此,全身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 ,望着呆呆站在阳台上的身影,我再也控制不住,流着泪跑进卫生间……
母亲听妻说我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卫生间,像法官审人似地把我从头到脚看一遍,发现她的儿子身上没有雪痕和泥印,才开心地笑着嗦啰道:“那会,多危险吧,给你说小心,就是不听!”
午饭后,见我又去上班,坐在客厅的母亲匆忙站起身,我极认真地聆听完母亲的叮咛,微笑着告诉母亲“娘,记住了,我走了”。在母亲的默许中下得楼来。望着飞舞的雪花,我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在雪地上,我知道,母亲一定会再次站到阳台,注视她的儿子慢慢消失在上班的路途上。
雪更紧,风更凶。我不再感到一丝寒意,阳台上,娘的身影,激励我专心走好人生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