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

故乡的老屋

□李固国

　　 在外漂泊久了，我常常想起故乡的老屋。

　　 老屋是土坯房，低低的——一个成年人伸手就可以够着屋檐。老屋木格窗户小，即使在白天，在屋里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的；况且院子里又长满了高大的槐树，遮住了光线。冬暖夏凉，一点不假，可夏天屋里湿漉漉的，处处散发着一股霉味；冬天还好，我睡着懒觉，躺在被窝里看外面巴掌大的天空，只是这部分天空又布满了虬龙般的树枝。

　　 春天，屋顶上长了几丛绿油油的野草。爷爷说：“把草拔掉吧，否则老屋会漏雨的！”我踩着矮墙，不怎么费力就爬上了屋顶。在爷爷叮嘱“小心点”的声音中，我很快就拔完了野草；接着又顺势攀到了老屋前的大槐树上，把遮挡老屋光线的树枝一一掰掉。

　　 老屋前的槐树上挂了一树树的槐花，晶莹剔透。我爱吃槐花，嚼在嘴里甜甜的；也爱吃槐花窝窝，不粘不腻，还有一股清香，比地瓜窝窝强多了。老屋顶上的那几根槐枝光照充足、长得快，结的槐花也多，有的竟然耷拉着垂到房顶上。

　　 我提着篮子，爬上房顶，坐在上面，慢慢地捋槐花。老屋几年没修了，再加上老鼠的猖獗，有的地方竟然能透进微弱的阳光。爷爷见我又爬上了房顶，担心极了，几乎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在上面别乱动，当心把屋顶踩塌了，别栽着自己！”

　　 老屋的灰瓦下面是芦苇编成的席子，还有一层又一层的麦秸，自然泥巴也是少不了的；屋檐处泥巴脱落的地方，都成了鸟儿的天然洞穴，是它们的乐园。在夏天，老麻雀来回穿梭着找食物，那些饥饿的小麻雀们都在屋檐下的洞穴里大张着黄嘴叉，“唧唧”地乱叫着；有时候，燕子也来凑热闹，它们也在屋檐下安了家，占有一席之地。

　　 夏天的雨真多，屋里漏雨的地方也多，接雨的盆子还没有撤，下一场雨又来了。这时候，老鼠也变得无比嚣张，它们在芦苇席上开辟了一个又一个活动场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跑来跑去，嘲笑我们对它们无可奈何。爷爷叹了口气说：“老屋该维修了，否则没法住了！”

　　 秋天，我们一家人齐动手，邻居也来帮忙，把老屋上的瓦一块块揭下来，残余的麦秸也清扫一遍。芦苇席破了几处，修补一下还能用。爷爷干活注重细节，他似乎要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工程，至少几年内高枕无忧。麦秸和稀泥混在一起，还掺杂了些许石灰，爷爷让我反复地搅，他说只有搅匀了屋顶才结实。

　　 屋顶竣工的当天，一只大老鼠没了家，四处乱窜，被爷爷下的老鼠夹子给夹住了。爷爷把那只“作恶多端”的老鼠交给我处理。我学着书上魔鬼的话对它说：“你想选择怎样的死法？告诉我！”可当我看到那只可怜的老鼠奄奄一息，用绝望的眼光瞧着我时，就于心不忍，瞒着爷爷把老鼠给放了。

　　 天冷，我最怕爷爷在屋里生火取暖。抱一捆柴火，放到屋里，点着，火苗起来了，烟也很快灌满了屋子。我被呛得直咳嗽，可爷爷似乎无动于衷，依旧坐在火堆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我知道小窗户冒出的烟有限，就赶快把门打开，可低低的门起的作用也有限。我对爷爷说：“爷爷，你看我长高了，进出门框都碰我的头了！”爷爷看看我，似乎在我的提示下才发现我长高了，忍不住笑了，说：“还是高个子好啊，干活有劲！”

　　 一场大雪，把老屋衬得更矮了，一如童话世界里那些可爱人的房子。一条条冰溜子，耷拉在屋檐下，中午暖和时滴答着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积雪融化，老屋前也是水汪汪的，泥泞不堪。就那么一会儿，天又冷了，冰溜子还是挂在那儿，不滴答了，也似乎变大了；刚才还是水汪汪的地面，现在结了一层薄冰，脚踩上去，“咯吱吱”乱响一阵。

　　 这么大的雪，也封堵了麻雀们回家的路，它们在屋檐下乱飞一阵，看看哪个窟窿能钻进去。

　　 多少年过去了，我也快到了知天命之年，况且早已经在外面安居下来。常常在不经意中，故乡的老屋又萦绕在我的脑海，让我感慨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