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亲
□诗情划意
一根烟杆,半袋烟叶,在一吞一吐的云雾里,伴随烟叶的忽明忽灭燃过了大半个世纪,这便是我的老父亲。当您从中年步入暮年,曾经挺拔的脊梁已悄悄弯曲成风中摇曳的残枝,曾经英俊的脸上已落满岁月的车辙;曾经被烟杆熏黄的手指包围着层层老茧,曾经的健步在夕阳里开始颤抖。您的眼神终于不再可怕,我知道:您老了!
您身穿反光马甲,用双手守护城市的洁净。对,您是一位平凡的城市清洁工!
不论春夏秋冬,不论风雨烈日,您都准时守候在那段属于您的十八盏路灯,只为让他人脚下不沾尘。
人入暮年,您的话语越来越少,偶尔通电话也是匆匆几句之后便剩下沉默。不知是否是我们两个年代的人思想代沟太宽,看人待物始终坚持各自不同的见解,以至我们没话可说,但我知道,您年轻的时候是挺幽默的,也是能说会道的。
其实,我是能说的,我继承了您的这一优点,至少在我的朋友中间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和他们海阔天空,上谈家国大事,下侃娱乐小道,自以为说起来滔滔不绝,但我没法把这样的内容与您分享,或者说您也没有兴趣听这些,您只关心上个月多上的那一天班能多赚几十元加班费,超市有打折鸡蛋比平时一斤可以便宜两毛钱,赶紧起个早去排队抢购两斤。我能理解从您们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经历过温饱不保的饥荒年代,更懂得节约每一分钱的重要性,毕竟钱是靠辛苦挣来的,能省便省。
喝酒,我必须讲究品牌和排场。可我知道,您只喝几元一斤的散装白酒。抽烟,不上二十元的烟,对我来说太掉身价。可我又知道,您一般都自己卷旱烟抽,一个月下来,还可以节省几十元烟钱。您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您总说还没穿烂,扔掉可惜。但我不同,买衣服专挑品牌专卖店,不是今年的流行新款绝对不买,不然不合我的 “身份”。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游走在社会底层的“民工”。
您不曾说过 “我爱你”,我也从未说过“我爱您”。每次您只是拍拍我的肩,说着那句重复了很多次的话:“找个地方,踏实工作。”
那个夜晚,您打电话给我说您胃痛得厉害。当我赶到您住处的时候,您正弯着腰在路边等车。看着您满脸冷汗,我招了一辆车送您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您紧紧抓住我的手,这时我感觉到您在害怕,看着病痛中时而呻吟的您,我在想,这是我的父亲吗?往日那个脾气暴躁的父亲哪去了?此时的您就像孩子一样,睡在我的臂弯里,抓住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我明白,我的父亲确实老了!
医生经过诊断,确诊您是胃穿孔,必须马上手术。当您插着胃管被推出手术室,看着您手术后煞白的脸,我忽然很心痛,为什么要让您遭这样的罪?我除了难过,什么也做不了。
从医院回来,您掀起衣服让我看肚子上留下的疤痕,足足三寸长。我故作生气地警告您:以后不许再喝酒!您撑起虚弱的身子,像孩子般地点点头。
您真的戒酒了。您把房里剩下的酒全送人了,连同您视之如命的那坛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