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祈祷

娘亲的祈祷

□酆 鸿

　　 下班出发进入350省道，我才猛然想起出差是路过老家的。我恨自己当时没想明白，接到通知就草率地打电话告诉母亲又不能回家的消息。你说盼星星盼月亮的娘亲听到儿子不回家的消息该有多失望吧。两个月了，奔波于棚户区拆迁工作的前线，老家，逐渐疏离了我，可老家还有年近八十、日夜为我祈祷的娘亲呢。

　　 母亲肯定会责备我埋怨我的。远远地看见路旁熟悉又陌生的老屋，院门敞开着。时间充足，顺便回家看看也可，我想看看黄昏下的母亲做什么晚饭，还想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就轻手轻脚地向堂屋走去。堂屋门也开着，但此刻母亲并未忙于晚饭，而是在香雾缭绕的灯光下，静静地站在神像前，双手合拢，全神贯注地祈祷着，见此，我打了个冷颤，母亲焚香祷告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的我是榆木脑袋，愚钝得很，加之身体单薄，母亲很为我的未来担心，为此她老人家没少为我许愿拜佛。几天前，年逾九旬的伯母还唠叨起母亲为我烧香拜佛的往事。这我是知道的，依稀记得上小学四年级时，一天放学后，母亲神秘地把我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用中药纸包裹的所谓灵丹妙药，像华老栓捧着人血馒头似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要我喝下。我看见里面是一丁点灰不溜湫的粉末，不愿喝，可看到母亲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我就极不情愿地喝下了。见我喝下，母亲像是完成了生命中的一件大事，松口气，精神焕发地干活去了。

　　 祈祷的娘亲迷信吗，有时我问自己，可她老人家只有对儿子才这样祈祷的呀！最最难忘的是我第二次高考揭榜之后的那个黑色七月。名落孙山的我，像霜打的茄子，又像拔后在烈日暴晒下的幼苗，蔫极了。心灰意冷要死不活的我，行尸走肉般地天天钻进西北地高过人头的玉米地做贱自己。西北地成了我躲避社会的地坛。太阳的欺凌，玉米花粉的肆虐，玉米叶子的蹂躏，玉米虫子的撕咬，地上荒草的猖獗，我在西北地苟且偷生着。母亲呢，那比我难过百倍的娘亲呢？痛定思痛，事后反思，我在西北地的日子，母亲望着西北地，也应该如铁生母亲般的煎熬。事后听伯母讲，我前脚扎进西北地，母亲后脚就到西北地东侧的祖师爷庙，跪在祖师爷神像前，不间断地祈祷，一直祈祷到我走出那段人生的低谷。

　　 祈祷的娘亲呀，这是您的迷信吗？我有时又思忖娘亲的祈祷，究竟为了什么？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可她笨拙的儿子已成家立业，她应该放心了。

　　 记得前年国庆节，因为值班，不能回家，我让妻子回老家看望母亲。妻子回来对我提及她与母亲无意间谈到我最近老是失眠的事时，母亲听了立马放下正吃的饭菜，不容妻子解说，拉着妻子一路小跑，去祖师爷庙为我烧香许愿。听此，我的心撕裂般的疼痛，我已是奔五的人了，我孝敬了母亲多少，可还让年近八旬的老母亲如此为我操心。人子呀，老人健在，是我等后辈最大的福分！

　　 呆呆地站在堂屋门外，望着香雾缠绕下虔诚的娘亲，我噙住泪，咬紧牙，不敢出声。一心为儿祈祷的娘亲，不孝的儿子不惊动您了，我悄悄地挪步，轻轻地走出院外，再次回望香雾下虔诚的娘亲：日益衰老的娘亲呀，您是儿的坚强靠山；迷信的娘亲呀，您是儿奋发的本能。

　　 又是一个夜晚，天上宿星点点……是的，天亮了，有娘亲的祈祷，儿子面前永远会是晴朗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