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璐琴

在我的印象里，爷爷似乎什么都能做，就是不会做饭。

偶有几次，奶奶不在家时，爷爷也曾试图下过厨。结果可想而知，不是这个太咸，就是那个焦糊，厨房里总是一片烟熏火燎，把人熏得喘不过气来。大大咧咧的爷爷索性把锅盖一扔，从此宁肯饿肚子，也不再下厨。

周末，当我看见一向远庖厨的爷爷突然神神秘秘地从厨房搬出一个物件时，还有些惊讶。“丫头，来，你给我看看这个说明书。”爷爷看见我，赶紧招手，仿佛得了个什么宝贝。但我知道，那只是一款很普通的家用烤箱。我惊讶的是，一向对厨房敬而远之的爷爷，怎么会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爷爷，你看这个做什么？”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接过那本说明书，仔细研究起来。

“唔……随便看看。”爷爷支支吾吾，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却格外认真地和我一起研究着那本厚厚的说明书。

说来惭愧，我对这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只能简单地给他讲了几个功能键的操作，但爷爷好像挺满意，一边拿出小本子记下，一边乐呵呵地翻阅着。自从奶奶生病之后，我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这样轻松的笑容了。

等我再次见到他时，是在医院。“你尝尝看，很好吃的！一点都不甜！”爷爷像哄孩子似的正在哄着病床上的奶奶，手里拿着一块像是蛋糕一样的东西。

“我不吃，医生说了，不能吃太多甜食。而且，这东西看起来这么软乎乎的……”奶奶明显很嫌弃，脸都别到另一边，一直把爷爷手里的蛋糕往外推。

“你别看它丑得没样子，但配料都很健康的，不怎么甜，你吃刚好。”爷爷倒是神情自若，依旧哄着奶奶。

“真能吃？”奶奶这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能吃，我问过医生了，这一块没有问题。”爷爷拍了拍胸脯保证着。

一向爱吃甜食的奶奶这才心花怒放地接过那块小蛋糕，满足地吃起来，嘴里却还不忘絮叨着：“老头子，你这是到哪儿买的呀？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样子真是丑，该不会被人坑了吧？你下次……”

爷爷没有说话，一双睿智的眼睛却一直放在奶奶的身上，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让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我突然就想起上次的那台烤箱。等爷爷收拾好东西离开病房时，我才悄声地问：“爷爷，刚才那个蛋糕是你做的对不对？”

爷爷这才略显不自在地咧了咧嘴，不好意思道：“被你看出来啦？确实做得不好看，你奶奶还嫌弃哩！等下次我再研究研究，给她做个小兔子的造型试试看。”说这些话时，他的眼中又浮现出刚才看着奶奶时的那种闪烁的亮光，仿佛盈满整个四季。

我知道奶奶自从住院以后就一直胃口不好，她一直都很喜欢吃各种甜食，但住院的饮食比较清淡，她吃不惯。

没想到，从来不下厨的爷爷，居然会为了奶奶亲自研究健康的烘焙食谱。尽管我是厨房小白，但也知道烘焙的难度很大，不仅要掌握各种配料的精确度，还需要随时观察烘烤温度和发酵湿度。没有一定耐心，根本做不出一份完整的甜品。

我没有想到，年逾古稀的爷爷，居然做到了，只为了让奶奶可以吃一口想吃的蛋糕。那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还隐隐地留着一些深浅的印记，发酵着一份独属于他们的爱，治愈了时光，散发出生命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