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映彤

“咚咚咚，咚咚咚”，母亲的敲门声总是比凌晨五点的闹钟提前响起。“今天是大年初一，抓紧起床，一会儿还要回老家拜年呢”，母亲继续催促着。我猛地一下坐起，双眼依旧惺忪，手脚不停地忙活着，屋外零星的鞭炮声和饺子的香气让我打起了几分精神。

十年前举家搬到了菏泽城里，离开了那个叫肖老家的村庄，一年到头回去的时间屈指可数，但每逢大年初一都会起个大早，驱车赶回老家，为的就是那份传承和礼仪——拜年。

今年市、县区政府及相关部门相继发布了烟花爆竹禁燃禁放通告，一路上听到的鞭炮声比往年少了很多，时不时还能看到几朵礼花在空中绽放，烟花爆竹的火药味淡了，空气明显感觉到清新舒爽，路两边高挂的灯笼上的年字红得通透，平添了几分节日气氛。

天渐渐亮了起来，车灯从远光切换成了近光，路线也从大路转进了小道，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父亲只用了三十分钟。

拜年从来都不是单独行动，同一家族的人会集合成队伍出发。最繁华的村前街成为集合点的不二之选，异常热闹。嘴里叼着耳朵还夹着烟的大爷们讨论着国家大事，穿着时尚聚在路边的年轻小伙们打着游戏，含着糖块的小孩缠着嗑瓜子的妈妈买玩具，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拜年了，过年好啊”，三步一交流，五步一攀谈，父亲母亲见到许久未见的乡亲更是激动不已，十多分钟没走出几米。“这是你二叔，这个要叫奶奶，那个和你辈分一样得叫嫂子”，母亲为我详细地介绍着。也许是离开老家太久的缘故，记忆中的乡亲也都有些模糊，腼腆的我只得嘿嘿笑着、不停地点头示意打着招呼。“今年多大了？结婚了吗？”“应该二十多了吧？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爬到我们家树上摘大枣、戳蜂窝？”……大家的关注点都落在了我的身上，儿时的一幕幕给我回放着。父亲赶忙笑着替我回答：“还在上学，订婚结婚的事不急”。顺着这条线，乡亲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问询。

“快到了吧，拜年马上开始，就差你们了”，父亲接到了家族成员的催促来电。告别了热情的乡亲们，我们急忙赶了过去。家族长辈一声安排：“男女各一队，分别行动”。我们首先赶往肖氏祠堂祭拜，那里供奉着我们的肖氏祖先。然后再到肖氏分支和其他姓氏族谱祭拜。老家姓氏较多，大小族谱共有28个，祭拜一遍需要两个多小时。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横放一根木棍，插上两根香,院子里撒些芝麻秆，铺上拜年用的垫子，屋里悬挂着一家的族谱，有的供奉着逝去先人的照片让人祭拜，家中留下一个男丁来招呼拜年的人，分发着香烟、糖果和瓜子。

拜年的队伍遵循着长辈在前、晚辈在后的顺序，行跪拜礼。有的拜三次，有的拜四次，谁也不知道标准是几次，该是多一次会更好吧，我总是紧着拜四次，以表达对先人的敬意。按照传统，晚辈也要给健在的长辈行礼。“还没起床呢”“出去了不在家”，也都成了健在长辈不让叩拜的推辞。渐渐地形成了只给逝去的先辈行跪拜礼，给健在的长辈们送祝福的新风尚。

齐鲁大地，礼仪之邦。从天黑到天亮，从村头到村尾，足迹遍布村庄，膝盖沾满故土。车缓缓驶离，大街上见人递上一支烟，碰到了握一握手，远远望到了点一点头，一声问候。返程的一小时二十二分钟，我在心里默念了二十三遍：回老家拜年，以后的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