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统斌
孔伯镜,名庆寰,以字行。1927年出生,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人,1951年定居菏泽市,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中山书画研究会顾问(原副会长),曹州书画院书画师,扬州书画院书画师。
幼承庭训,读书习字。20世纪40年代左右受晚清儒曹铁如、蒋芝兰启蒙教育,读经书、古文、诗词,临习唐楷。
一生从事语文教学,时任写字课程。自幼耽嗜书法,由临摹碑帖入手,初自晋唐以至明清典型书迹多所临摹,后于“二王”诸帖、《孙过庭书谱》《智永真草千文》,用功尤笃。近年来留心篆隶,商周、秦汉书迹时有涉猎。于石鼓、泰山刻石、杨沂孙书说文序言、小篆偏旁部首下过功夫,并借鉴明清以来邓石如、吴让之、吴昌硕诸家。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参加国内外书画活动,曾获受奖、刻石、出版、收藏之誉。20世纪80年代前后,曾受邀参加山东省书画研究会书法展、晋冀鲁豫四省书法联展,黄河流域十省书法联展。2000年以来作品被聂荣臻元帅纪念馆、民革中央机关、人民大会堂等相关机构收藏。2000年前后,曾先后三次赴日本参加中日友好书法交流展,于东京、大阪、奈良、坭崎等城市现场作书,并在坭崎市大剧院作径米榜书表演,作品被其收藏,皆有新闻媒体报道。2001年参加中日书法名将展,获金奖,载入《中日书法名将集》。2002年参加美国芝加哥华人书法联展,获得好评,作品被当地书法家协会收藏,并赠聘名誉职衔。2004年为民族英雄赵登禹题纪念碑,为桂陵之战古迹义战亭题匾额。2007年纪念中日恢复邦交35周年,《日本书法》中日友好特别版以《孔伯镜的天地》为标题,刊载其多幅作品。
一个人的口碑,先是立于众人的心上,并由心而口,然后才流布于世的。因之,作为一种社会的存在,口碑是其独特生命形式的确证。提起孔伯镜,熟识他的人几乎众口一词——其为人也,谦逊内敛,朴实热诚;其治学也,勤谨虚心,执着笃定;其秉书也,涵纳诸家,秀逸独出。人品、学品、书品,有口皆碑。对此,许多修养泛泛的人求之若渴,孔先生却是淡然的,故而其声誉又升扬了许多。此确乎予人“有意栽花”“无心插柳”之叹。
孔先生人品好。凡与之相交之人,无论尊卑,无论亲疏,无论长幼,无论见识深浅,均现谦谦君子之风,一派平和气象。孔伯镜书名盛隆,但从不“奇货可居”,凡索字者,一律应诺,向无推拒,且分文不取。20年中,孔伯镜曾三渡扶桑,留字三百余幅,分赠日本各界,不收任何酬劳。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传播中国书艺。致力书法几十载,孔伯镜竟无一本书法集问世。其学生曾多次联手要为他出书,都被拒绝:我的书法根本没达到出书的水平。在孔先生83岁那一年,学生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强迫其出书。孔先生无奈,只好应承下来。但却自谦道:进步之捷径是“下棋要找高手,弄斧要到班门”,出本书,树个批评的靶子,或许受益更多。要出集子,可作品呢?都让他随写随送人了。手头没有作品,怎么办?只好重新再写呗。
孔先生学品高,在他这里,总是“三人行”,总是“转益多师”,祖训在天,不矜不赧。同辈书家如张剑萍者,孔辄以师称,规规然似后学。年小其20岁如陶吉为者,孔亦以书篆濡染于己而称快。其实,孔先生幼承庭学,抱有童功。其私塾老师为清末宿儒曹铁如、蒋芝兰,日诵四书五经,夜临晋唐碑帖。可谓“挥笔龙虎气象,出口锦绣文章”。书法留待后说,单就古诗词创作而言,亦可略窥其学养境界之高远。数十年前,当他从书法“养身”和“应酬”的实用性升华到“学问”境界时,“书法艺术”的“天高地厚”使之感慨万千,遂吟诗一首以志:“早岁哪知艺事艰,意欲挥毫起云烟。一蠡难测海中水,三窥岂识井外天。胼手胝足望尘远,瞻山仰斗愧前贤。学知不足教知困,而今始信蜀道难。”其自识之深,自笞之严,令人感佩。十数年前,当我的《曹州风物图咏》一书问世时,他欣然题诗一首:“久不读书心志疲,披卷忽如饮醐醍。是非爱憎秉雅正,抑扬褒贬见言词。博大精深五千载,兴观群怨百首诗。曹州文苑不寂寞,春风墙头染绛枝。”附言为“恭读统斌同志曹州风物图咏有感一首,谨祈斧正”云云。其褒励之诚切,寄望之深厚,遣词之精雅,令人惶恐而欣敬。
孔先生书品妙。他嗜书如命,早年多临“二王”和孙过庭《书谱》诸帖,后习商周秦汉钟鼎石鼓等。前者使其行草静雅秀逸而又灵通多变。后者则使其篆隶沉郁凝重、多所蕴藉。婉约蹈于豪放,秀逸出于沉雄,就像一位轻柔的杂技女伶,被一位壮汉托举于空中,其美妙的演绎不仅有了安稳的根基,而且一轻一重,一放一收,强烈的反差,使其互为补充,相得益彰。伯镜对书理有着自己独特的体悟,他说,很多人担心临帖会失去个性,找不到自己。其实,这种顾虑是多余的,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孰曾见过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再肖的子孙,也不会等同于他的先辈。找一本字帖,你就使上劲临吧,你可能临得很像,但绝不会等同。古人有古人的生活遭际和生命体验,今人则有今人的生存状态和思想意识。在临习古人中,即使是无意识的,你也会寻求超越,而最终形成自己的风貌。你不想从亦步亦趋中跳出来,都难。不单书法,万事皆然。如此彻悟,吾尚何言哉。
2017年,恰逢孔先生90周岁,弟子为其出版《翰墨情缘——孔伯镜九秩华诞书法作品集》,邀在下作序,自是欣然而应。序云——
站在黄河岸边,牡丹之都,遥想千里之外,琴岛之滨,九旬孔伯镜,正登临送目,观波平浪静,或涛飞浪卷,一脸苍茫。蓦然西望,阡陌蒸霞,故土之思,油然而生。观浪听涛,何其快哉,然异乡为客,海风黄沙,迥异其趣,眷恋之情,写满双眸。想曹州四月,花如海,人如潮,也只作梦游神思,以寄襟怀耳。
两地颐养,何须煽情。唯九旬之人,身笔俱健,其长寿之道,最需切切关注。纵横考较,终有所得,何也,仁者寿,和者寿,艺者寿也。
孔先生,乃孔门之后。自曲阜至定陶,由定陶而菏泽,虽行迹多变,然祖训不易。仁义礼智信,长驻于心。仁者爱人,襟怀阔达,性德仁厚,与人为善,严己宽人。一如山之宽博,雄浑,奇秀,至美风光自可领略,山之竹木,山之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亦可取之用之,此真乃仁者乐山山如仁者也。似此等修为,如这般境界,何不寿哉。
孔先生,性情冲淡、谦逊内敛、不事张扬,待人处世一派平和景象。其家风顺和,妻贤子孝,含饴弄孙,其乐融融。孔先生承祖业以为师,诲人不倦,爱生如子,寓教于乐。课间,常以自作诗教示,切近明了。课外,则刻警句于学生笔身之上,以兹鼓励。数十年后,师徒相聚,忆及此景,仍然历历。似此等心态,如这般和乐,何不寿哉。
孔先生,幼承家学,痴情笔墨,孜孜书事,累年不辍。专则纯,纯则无杂念,无杂念,则无名利之纷扰。凝心聚力,运腕畅神,点线与气脉同行,笔墨与身心共舞。先生以“二王”为宗,深得精髓。可以想见,其临写《兰亭集序》之情状。当“茂林修竹”“清流急湍”“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等词句入目入手入脑入心之时,先生之精神是何等的畅达和愉悦。与书艺结缘,醒神健体,延展了生命的长度和宽度,何不寿哉。
孔先生,年届九旬,寿龄与德艺同高,诚可谓“似兰斯馨,如松之盛”也。亲辈、友辈、学辈,为贺其寿诞,结先生书作为一卷,真草隶篆,诸体缜选;尺幅长卷,精心收揽。有点有面,有平原有高山,既丰博又简湛。秉举厚重一册,大礼也。一可饱慰先生襟怀,二可置于亲友案头,三可作为书学教材。如此,足慰平生矣。
孔伯镜德艺之高,令菏泽诸界多所仰敬。将有新书面世,其书坛老友,自然纷纷题赠。张剑萍向我索句,并书之以贺,我遂以“七绝”拱手——
风雨人生九十年,厚德如水艺如山。
长持祖训仁怀广,笔墨含情笑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