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 海
陈克强
陈克强(1908-1976),山东省菏泽市人,少时即爱书法,楷书从柳公权《玄秘塔》入手,后习《勤礼碑》,行书学黄山谷《纪伏波神祠诗》;草书宗法“二王”,隶书学《张迁碑》。几十年学书不辍,承古习今,融会贯通,刻苦学习,书艺精湛。真、草、隶、篆皆工。其书作浑厚、豪放、朴拙、有力,在鲁西南一带颇有盛名。
陈克强在潜心研习书作的同时,又注重培养书坛新人。其弟子陶吉为等受其教诲,在书法艺术上成就卓然。
前不久,因要为已故的菏泽老一辈书法家陈克强撰写艺术评论文章,我先通过网络搜索了一番,网上关于他的资料很少,甚至连一个专门的词条都没有。事实上,大凡名列史册的艺术家,必具备两个条件:一要有足够高的水平,能让后人受益并为之研究;二要有足够大的名气,能让后人铭记并为之传诵。于陈克强而言,他的书法篆刻皆精、诗词文赋均擅,足以被后人珍视。但因其蛰居小城,深居简出,不求闻达,由此而身后之名声不显,确乎是一件憾事。
“夫书者,文章之余事,而文以载道,故古来书家,皆本乎经术,涣为文章,发之以书,自然随心适意”。这是浙江书法家金鉴才说的一段话。以此映照陈克强的艺术履历,也十分恰和。陈克强出生于20世纪初,幼读私塾,饱读诗文,七岁即能作诗。成年后投身教育事业,闲暇之余读书写字作诗,乐在其中。他曾以蟾蜍为题作诗:“本是一般裸体虫,为何独生肉麻坑;岂是我爱讨人厌,满腹志气无丑名。”虽外表丑陋抑或处境困难,但时刻胸怀抱负和理想,这就是他对人生的追求态度。陈克强一生中创作了很多诗作,随手捻来,俯拾皆文。只可惜时过境迁,由于种种原因,保存下来的并不多。
新中国成立后,陈克强先后在菏泽县司法、财政等部门就职,后被调到县文化馆从事文物工作。据于鲁俊回忆,1968年至1973年间,他在文化馆附近的中学读书,因为喜欢书画艺术,经常在课余时间去拜访陈克强。当时陈先生的住房有一间半,里间住宿,外间放着一张小书桌,用以读书写字。每次去时,总见陈先生伏案临帖。在于鲁俊的印象中,陈先生的房间虽家徒四壁、极为简陋,却书香袅袅、墨香淡淡,宛若一处高雅的艺术殿堂。陈克强对从事书法艺术既无功利之心,更无贪欲之绊,保持了一种传统文人的本色,为后辈艺术家树立了精神标杆。于鲁俊是菏泽知名画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陈先生的敬重之情愈发浓厚。
于鲁俊还记得一件关于陈克强的轶事:20世纪五六十年代,陈克强与山东艺术名家于希宁相识,于希宁得知他不仅书法写得好,印章刻得也不错,就请他刻了一方闲章。作为答谢,于希宁画了一幅作品赠送给陈克强。其时,于希宁早已名冠齐鲁,作品价值不菲。陈克强刚收到作品,就有一位朋友以“观赏学习”为由请求借走几天。于是乎,这幅作品从此便“一去不复还”了。亲朋好友每每谈及此事,陈克强总是淡然一笑。
深厚文化功底的滋养,再加上自然平和的心态,沉淀了陈克强书法中的萧散沉静之气。他的书法真草隶篆诸体皆精,篆书取法甲骨文、钟鼎文,笔道遒劲雄美,行气疏密有致。隶书法乳汉隶,既古朴厚重又自然舒展。行楷书浸淫于“二王”、颜真卿、何绍基一脉,融入魏碑笔意,并受晚清书风的影响,具有鲜明的“以碑写帖”的创作取向。从整体风格上看,陈克强的作品偏重于文人书法风格。遣笔布字之间不激不厉、平和散淡,丝毫不见当下书法创作的浮躁之气,这决然是很难企及的艺术境界。在20世纪六七年代,他即以鲜明的艺术风格在菏泽乃至山东书法界引起了关注,书写的毛泽东诗词六条屏作品影印本在全国范围内发行。不过遗憾的是,他于1976年3月因病去世,艺术影响力没能进一步扩大。直至1994年,山东书法名家娄以忠、张百行到菏泽参加笔会时,还曾感叹,“菏泽的陈克强先生是书法高手,只可惜去世得太早了。”
不为名利遮望眼,只愿芳香满人间。平日里,陈克强虽自足于简净平淡的生活,但却胸怀家国情怀和奉献精神,毫无一般文人的狭獈之识和迂腐之相。据其次子陈世充回忆,早年间,陈克强鼓励大儿子参军入伍,投身革命事业,后来不幸为国捐躯。1953年春节前夕,当地政府按照当时的拥军优属政策,给他们家送去一对用以装饰的盘子。陈克强睹物思情,虽伤心不已,但也为之壮豪。他提笔在上面写了两句话:“工业建设国家富,相对真久度新春。”虽不讲究对仗,却恰如其分地宣传了党的方针政策,饱含了满满的正能量。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上下百业待兴。陈克强深感于此,致力于文化艺术的传承,工作之余编著了《书法管见》《书法要诀》等书籍,被用作工农兵书法自学培训教材,开菏泽书法教育之先河。此外,他还义务指导培养了一大批书画爱好者,不少人后来成为菏泽当代书画创作的中坚力量。其中,菏泽名家陶吉为、李振元、杨冠芬等皆出其门。
其实,陈克强对菏泽文化事业的贡献,不止于对书法艺术的探索和传承。在菏泽市博物馆,收藏有一件国家一级文物——商代青铜器《宰甫卣》。这件珍贵的文物,就与陈克强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是在20世纪60年代,一位农民拿着一件青铜器找到陈克强,想让他看看这件东西是否值钱?根据这位农民的说法,他在山西的一个砖窑场打工时发现这件器物,于是就把它“捡”回家,带到文化馆来“鉴宝”。陈克强仔细一看,发现这件青铜器不仅铸造精美,而且还有铭文,就跟他说,这是件重要文物!这位农民听后,表示可以卖给文化馆。陈克强说,这是出土文物,根据法律规定,必须交给文物部门。这位农民了解到法律规定之后,就将青铜器交给了菏泽县文化馆。后据专家考证:商代铭文一般字数很少,超过20个字的不多见,而这个器物上铭文竟有23个字,十分珍贵。2001年统一划拨到菏泽市博物馆后,博物馆为它设置了专柜,收藏至今。陈克强从事文物鉴别和书法研究多年,凭借扎实的专业能力和对古文字的鉴赏水平,敏锐地发现了它的价值所在,为菏泽得以保存这件重要文物作出了重要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