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 立 编著
下面是一个流亡到台湾的陈先生的回忆,当时回忆的时间是2008年。
时局动荡 老师煽动
那时,我在铜山中学读初中。1948年9月,秋季刚刚开学,学校里表面上还比较平静,但是在教师的影响下,学生的思想已经在发生变化。地下党员积极组织学生团结起来,与学校当局的反动行为进行斗争。不久淮海战役打响,徐州的形势,一方面时局兵荒马乱,国民党兵败连连,准备放弃徐州撤退,人心惶惶;一方面从东北、山东来的流亡学生陆续到达、路过徐州,社会非常混乱,使部分学生对前途、命运产生迷茫。
这时,我记得有两位班主任老师,姓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们都是山东过来的,家庭成分都是地主。山东是革命老区,他们的家庭以及他们对革命斗争和土地改革的态度可能有问题,一个班主任的家里还被镇压了。他们跑出来,对共产党、对解放军不满,在学生中不时作反面宣传,使学生对共产党产生怀疑、惧怕的思想。
随着国民党节节败退,徐州时局愈发紧张,那两个班主任对学生煽动说:“你看北面的学生都过来了,南下流亡,他们不但书没法读,肯定生命没有保障。咱们留下来,共产党来了没有什么好处,还是跑吧,到哪都有接待站,都有吃的住的,靠上部队就更好。等共产党走了,我们再回来。”并说跑出去后,一路上由他们带领。
借来盘缠 挥手泪别
在那种形势下,不少人思想动摇了,反正流亡学生那么多,一些人思想在斗争、矛盾着,我们毕竟没有离开过家,天又冷了,在外面怎么过冬呢?有些学生受那班主任影响深,准备集体结伙走。再说跟着老师走,不会有什么困难。这样,你劝我,我拉你,一些学生就同意走了。有的学生自己愿意走,但家里不同意,或者没有弄到盘缠,就没有走成。
我的几个要好同学准备走,鼓动我也结伴走,我就答应了。我的家在徐州西北乡,来不及回家同父母商议,就找到在徐州做生意的舅舅。舅舅翻箱给我找了两块银元,带在身上。流亡几个月,在台湾几十年,这两块银元我决然舍不得花,一直带在身边。九十年代我又把它带回到徐州。
根据老师说的时间、地点,我们跟老师到了车站,没有票,我们只有爬货车,挤在空车厢里满满的。有些没有走的同学还到车站送我们,车开动了,许多人挥手告别。亲历生离死别,不觉得潸然泪下。
我回首看看,发现这节车上,有我们初中三个班,一个班大约有二三十人,共有百余人,男生多些,女生比较少。
谢孔宾他们到了南京,住在夫子庙无所事事,逛街观光、吃香蕉、看电影。不久,刘口临中也迁来南京住大行宫,这时谢孔宾又回到了母校,有了两个学籍,吃住在大行宫,到夫子庙海岱中学领伙食费,有钱了买一件雪白的小翻领衬衫、一条草绿色西式短裤、一双棕色回力球鞋,空前阔绰,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某同学的发蜡抠一点抹在头上,认真地梳理发型,着实潇洒起来,连南京那些秀美的女中学生也不时投来爱慕的眼光。
一个多月过去了,秋意渐深,刘口临中又迁往镇江的新丰镇小车站的北边十里路远的东彪村、西彪村。他们班住在东彪村一家祠堂里,不知哪个调皮同学搞恶作剧,把人家的神主楼子给掀翻了,摔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地村民要打学生,慈祥的校长老泪纵横地一再向老百姓赔礼道歉,才算平息下来。
当时南京还发生一件事,报纸上也刊载了。那是1948年9月19日晚上9点半,南京下关朱雀路的明星大戏院被来自河南的流亡学生捣毁,明星大戏院的座椅毁了200多张。门面玻璃和卖票的房子也被砸,一片狼藉。
那天晚上9点的时候,因是周末,一群河南的流亡学生到明星大戏院,想免费看戏,当时戏院答应这些学生排好队,按顺序进入。但等学生排好队,戏院却说,因看戏的人太多,戏院里面太拥挤,再无法接纳这群学生入场看戏了。
这时,这些流亡学生纷纷喊“闯进去!”“闯进去!”戏院的大铁门已经关上了,但前面已经有3个学生冲了过去,后面的学生也跟着往里冲,当时在戏院大院内,除集中了戏院十多名前台职员外,还有十多名宪兵警察也参与到了防止学生冲入戏院的防守之中。
10多分钟后,流亡的学生多达300多人,大家一起冲,戏院的铁门逐渐被学生推倒,流亡学生一哄而入,对着戏院开始打砸,见物就毁,还将座椅的凳腿拆下来作为武器。
戏院内的观众四处躲避,不少老弱妇孺当场被吓哭。在戏院内维持秩序的宪警,并没有及时对流亡学生的行为进行武力制止。
20多分钟后,戏院一片狼藉,这些流亡学生才退出,他们说,“我们连家都没有了,现在连饭也没有吃的了,政府不把我们当人,那大家就都不要好过,大不了把我打死算了!”
戏院也损失惨重,那些戏院内的武生也放话,“他们不让我们吃饭,我们也流亡了,和他们拼了,谁怕谁!”
1949年初,学校继续南迁,最后来到浙江钱塘江东边萧山县城西东岳庙。庙宇之大,前所未见,从山脚的运河岸边直通山顶,分别东西两廊,鳞次栉比,其神位不计其数,山顶是大殿神塑,威仪肃穆。每年的春季,是当地百姓朝圣进香还愿的高峰期,每家还愿都肩挑手提上百斤的蜡烛。一路上去,每廊神前都燃上蜡烛点着香磕头再拜,一家接一家,络绎不绝,学生们也紧随其后抢收残烛。每个学生都有十斤二十斤的收入,干什么用呢?“赌博”,以蜡烛为赌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