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爱巧

十多年前的一个周末，我与母亲一起去曹州牡丹园看牡丹。

就在我俩在园中闲逛时，看到一位二十岁左右、坐在轮椅上的小伙子，他前面铺了一张画板，画板上放着一把扇子，他正用嘴衔着一支画笔，蘸着颜色不一的国画颜料在扇面上作画，旁边还放着几把已经画好的扇面牡丹。

看到我和母亲驻足欣赏，他立即放下嘴里的画笔，笑着招呼我们：“女士，要把扇子吧，手工画的，既可欣赏，又可收藏，很有意义……”

“你这扇子画得是一年比一年好了，现在多少钱一把？”母亲微笑着问。

“阿姨，您是老顾客了，别人二十，您就拿十元一把好了。”小伙子笑着说。

“好吧，我要三把。另外，我一老客户要搬新家了，他想定制一幅六尺的牡丹图挂在客厅，你看几天能够画好？”母亲说。

“阿姨，不怕您笑话，我这人以前一直靠父母养活，可近些年父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还有哥哥结婚生子都要他们操心。我不能一直拖累父母，所以五年前买了一些牡丹画方面的图书学画牡丹，只求卖些扇子能养活自己，不想再拖累家人罢了。我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身体残疾，六尺那么大的牡丹画，您看我这个样子能完成吗？”那个残疾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可以的，孩子。我的客户真的很想让我帮他买幅六尺的牡丹图挂在新客厅里。你画的牡丹我已经买了四年多了，确实一年比一年画得好。客户对我说过，六尺的牡丹图假如有的话，他愿意花一千块钱让我替他买一幅。只要你想画，并争取能画好，我现在可以提前支付你二百元定金。三四天后我过来取，好吗？”母亲很认真地说。

“一千块钱买我一幅画，还先支付我二百块，真的吗？阿姨。您看我的画真的可以值这么多吗？您看我这个样子真的可以画好六尺的牡丹吗？”那位残疾小伙子疑惑并且兴奋地问道。

“你当然可以！”说着，母亲果真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定金给了他。

回家的路上，我不解地问母亲：“娘，他画的牡丹并不怎么好，这几年你买了他那么多牡丹扇面都囤在家里没一点用，况且我也没有听说你哪位客户定制牡丹画呀？再说了一幅名人字画才值多少钱，你为什么非要花这么多钱买他的画呢？”

“这几年我们种植牡丹也赚了不少钱。这个小伙子其实就是我们附近村的，虽然他现在画的牡丹并不怎么出色，但他却一年年都在进步。昨天我听说他的父亲最近又得了很难治的病……”母亲说。

“我明白了，娘这是想暗暗帮助他，对吗？既然想帮助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的扇画全部买下来，而却非要他画六尺牡丹图呢？他行动实在太不方便了。你这样做不是为难他吗？”我更加疑惑地问母亲。

“孩子，我们买他几把扇面牡丹只能帮助他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我感觉这孩子一直很有潜力，也很努力，我希望他将来能够成为一位真正的画家。”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前一段母亲得了一场重病，几乎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一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来到我家，他说听说我们家曾经收藏过一幅六尺的牡丹画，问我那幅画还有没有？我便把多年前母亲买的那幅残疾青年画的画拿给他看。

“您确定是这幅吗？这幅画虽然是我与母亲十多年前在曹州牡丹园买的，但我一直认为这幅画其实并不怎么出色。”我对年轻人说。

“是的，我想买的确实就是这幅画。如果您肯卖，我愿意出30万元的价格将它买回去。”

“您确认这幅画真的值这么多钱吗？”我疑惑地问。

“值。它虽然并不出众，但对有的人来说是无价的。”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很有礼貌地说。

果真，见我同意出售，他立即毫不犹豫地转给了我三十万元钱，买走了那幅并不怎么出色的画。

出于好奇，我偷偷地跟着他想看个究竟。

只见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回他停在街上的小轿车旁，小轿车里的人探出头来问：“画买到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苏老师。您既然知道她家里出现了困难，为什么不直接帮助她，而是刻意要把您原来的这幅画再买回来呢？”西装革履男人问坐在车里的男人。

“是这位阿姨当年既不伤害我的尊严，又激励我挑战一切不可能。因为她花了一千元的高价买走了我这幅并不出色的画，才使我最终成了一个真正的画家。这些年我虽然一直在北京发展，但我却始终通过各种方式默默地关注着她，看到她今天有困难了，我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来报答她。”

请本版文图作者与编辑联系,以便奉寄稿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