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国

我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进了小区。

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他把三轮车停在路中间，低着头，清理垃圾桶周围的垃圾。问题摆在面前，要么我等会，要么人家挪车让路。

他站起来了，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存在，兀自忙着。我看看他，六十多岁，头发花白，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皱纹。他上身穿着黑色薄棉袄，下身穿着一条蓝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旧棉皮鞋，已经裂开了口子。外面，罩着围裙，满是污垢。

刹那间，我动了恻隐之心——他太不容易了。于是，自己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路边，等对方忙完再说，毕竟，拿着太沉了。

他很卖力地干着活，一会儿也不舍得停下，把垃圾桶清理完，接着打扫垃圾桶外围的；除此之外，车周围，路上的落叶、包装纸、塑料袋等，也要扫成堆，收到垃圾车里。这些还不算，绿化带里的垃圾，不方便用工具，他就弯下身子，用手捡。

我看着，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激动。恰好，我前面也有垃圾。他一手拿着小扫帚，一手拿着搓子过来了，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憨厚地笑笑说：“耽误你走路了吧，我挪挪车！”

我赶快说：“不用，不用，我累了，就在这儿歇会儿。”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假如他挪挪车，干活费力不说，还得把车辆开过来。

活干完了，他打开尼龙网，罩在车厢上，怕垃圾掉下来，接着，把车开了一段距离，然后把刚才车下的地面扫干净。恰好，一位妇女推着三轮车，带着小孩过来了，想靠着车厢挤过去。他赶快喊：“慢着，慢着，稍等，稍等，大过年的，别把衣服弄脏了，我挪一下车。”

末了，他开着车，向路的另一边紧紧靠去，给妇女、孩子留出足够的空间。这对母子是过去了，但一前一后，来了两辆私家车，都按着喇叭，把三轮车夹在中间。

大过年的，停车位早占满了，楼下空地上也停满了车。路边，司机也是见缝插针，差点儿占用了消防通道。清洁工看着一前一后两辆车，想笑，即使没有垃圾车，彼此也过不去，摁一天喇叭也不起任何作用。

两个司机还真较上劲了，都坐在车里，对着喇叭出气，不下车。看到这种情况，清洁工干脆停下手中的伙计，去指挥交通，先走到北边的车跟前，大声说：“师傅，你后面可以倒车，绕个弯过去吧，从转盘那里，否则谁也动不了。”

有人给个台阶了，司机见好就收，僵持下去也没啥意思，只会让别人笑话。他倒倒车，调转车头，按照清洁工说的，走了。

有回旋余地了，清洁工就把三轮车开到一个旮旯里，让南面的那辆车过去。怕耽误更多的车辆，他手脚并用，比刚才干得更卖力了。这么冷的天，额头上满是汗珠。

过年，外地工作的人也赶过来了，家家户户都比平时多出好些生活垃圾。清洁工，一天两次，过来清理。人家在家过年，清洁工却过来干最脏最累的活。

一天下午，我问他：“师傅，干这活，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呢？”

他伸出两个手指头，知足地说：“除了车辆，每个月两千元。”

我顿时惊愕，想也没想到——他的工资那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