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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州牡丹声名远扬,广受喜爱,以至于驰誉朝野的王士祯、郑板桥、蒲松龄、翁方纲、何应瑞等名宦贤达,都对其青睐有加,近现代李经野、张伯驹、周笃文、启功、汪曾祺等文人学者,都对其高看厚爱,纷纷题诗赋文咏赞。《聊斋志异》中的一篇《葛巾》,让曹州牡丹的美丽善良名扬天下,也让曹州牡丹反哺洛阳牡丹的美名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读《菏泽牡丹谱》,可以读到曹州牡丹流转传播的故事。曹州距北京虽有千里之遥,却因为牡丹,自明以来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北京的崇效寺最早从曹州引进牡丹名品,后来,中山公园、景山公园、天坛公园和国家植物园也逐渐成为首都的牡丹种植重地,这些地方的牡丹百分之九十来自菏泽。近年来,每到春节,菏泽人培育的反季节盆栽牡丹,纷纷通过快递“飞的”,雪片般飞进北京,陪伴北京人过一个花好月圆的吉祥年。
新出的牡丹谱红色系中,有一个古老的传统品种叫锦帐芙蓉,属皇冠型,开起来花大盈尺,晶莹滴翠,甚是可人。锦帐芙蓉在清朝末年就进了北京,先是在故宫御园,不久便被太监李莲英移至私宅似园。后来似园被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购买,改名丛碧山房。从此时起,这株牡丹就与张伯驹结下了一世情缘。张老是著名的收藏大家,也是文化名家。他为了筹钱购买一批国宝级书画,防备流往外国,忍痛卖掉了丛碧山房,迁到展春园居住,同时也把牡丹移栽到了新居。新中国成立初期,展春园合并到北京大学,张伯驹就在北海边购置了一个小四合院,自然又把这株牡丹带到了北海小院。牡丹这才定居下来,一住就是七八十年。算来这株牡丹已有一百二十多岁了,至今依然葱郁茂盛。张伯驹后半生坎坷跌宕,晚年生活才回归正常。这株牡丹前前后后陪伴了他四五十年。两次迁居,都不舍得丢下,可见他对牡丹的感情之深。只要有机会,他就把百般的呵护千般的疼爱都给了牡丹。他为她浇水施肥,为她洒水淋浴。夜晚月光下,就悄悄陪她说话,把高兴和苦恼都说给她听,他知道花能解语。花开的时候,他就邀请最好的朋友一起来欣赏,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当张伯驹流落在外的时候,这株牡丹就在庭院里忍受孤寂,看家守候。牡丹俨然成了他的家人和朋友。可以想见,在漂泊无定的岁月里,这株牡丹给他带来的是家庭的温暖和心灵的抚慰。
兴之所至,张伯驹曾经为这株牡丹写过两首词。一首是《小秦王·家内牡丹花开,约友小酌相赏》:“旧种三丛剩一丛,劫余已是小庭空。藕荷犹作霓裳舞,不见杨妃指捻红。”另一首是《百宜娇·咏宅内牡丹》:“一捻嫌深,二乔输浅,云想羽衣相近。酒色朝酣,露华夜满,香袭书帷妆镜。霞痕睡脸,看净洗、胭脂红凝。悔迟眠,莫谈芳期,更须连漏催醒。收拾起珠灯书帧,移春事思重,梦寒心冷。舞絮楼台,泊花落院,来去东风无定。繁华瞬逝,怕只剩、金铃旛影。自沉吟,插竹围阑,白头双凭。”好一个“劫余庭空”,好一个“繁华瞬逝”,透出了多少无奈与不幸。一代文博大家,仍然是对着牡丹说心事,是用这种长短句的词令,把自己的重重心事说与牡丹听。锦帐芙蓉何幸,见证了张家主人的悲欢离合,锦帐芙蓉何辜,守护了张家宅院的孤高冷清。这两首词与锦帐芙蓉一起,都收在了《菏泽牡丹谱》里。那株远离故土的老牡丹,倘若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感伤。
读《菏泽牡丹谱》,可以读到曹州牡丹历史上的风雨沧桑。菏泽牡丹红色系中有个传统名品大胡红,属宝楼台型,花开雍容华贵,典雅端庄。清朝时期大胡红就进献到故宫御花园,饱览了皇家宫室的风花雪月。顺治皇帝为巩固北部边疆,将皇室固山格格下嫁给蒙古喀喇沁部乌梁海氏的额琳臣为妻,除赏赐金银珠宝外,还特意把一株大胡红赐予固山格格。不知道当时天子看中的是“大”、是“胡”、还是“红”,反正,选中大胡红牡丹做嫁妆,皇帝自有他的考量。可就苦了这株牡丹,不得不从北京皇室来到塞北边疆,在严寒中落地生根,开花结籽。在随后的岁月里,乌氏家族一直将“陪嫁牡丹”视为传家宝,即便后来家道中落,也依旧把养护牡丹当做家族的重要使命。在乌氏十几代人的精心呵护下,“陪嫁牡丹”栉风沐雨,一路走来,至今仍然生长在赤峰市宁城县,枝繁叶茂,花香四溢。“陪嫁牡丹”从菏泽到北京,再移栽至内蒙赤峰,算来已有三百六十多年的历史。它见证了清王朝的兴衰,为巩固边疆、维护民族团结作出了贡献,所以说这株牡丹已经超越生物学意义,承担了和亲抚边的政治使命,成了我国多民族团结统一的活见证。
说来也巧,在菏泽城区丹阳街道赵堂社区,也有一个四代接力养护“陪嫁牡丹”的动人故事。说的是李健生、李进华这对老夫妻,丈夫98岁,妻子101岁。因为妻子出身牡丹世家,出嫁时娘家特地陪送了几株优质牡丹,一直栽种在他们家的庭院里,至今已经80多年。老两口从年轻时就把这些牡丹当做爱情的信物,倾心疼爱,精心呵护,从不忍心让一朵花、一个叶子受到委屈。到了儿子一代,自然把这些牡丹视为父母的传家宝,倍加珍惜。到了孙子、重孙子这一代,更是把伺弄好牡丹作为对长辈的一番孝心,作为对家族的一份责任,丝毫不敢松懈麻痹。在祖孙四代人的悉心照料下,通过嫁接、增殖,不断繁衍,目前已达一百多棵,花枝招展,满院飘香,煞是喜人。老奶奶常说:“这些花儿就像咱家的孩子,我疼爱了一辈子,还没疼够呢。”重孙子接着说:“放心吧,我们当成传家宝,一代一代传着养,一辈一辈接着疼。”前些日子,听说自己家的昆山夜光、乌龙卧墨池、赵粉等牡丹品种都收进了新编牡丹谱里,两位老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边笑边说:“咱家的牡丹都上书本了,这院子也成风水宝地了,养花的好日子才开头呢!”
读《菏泽牡丹谱》,可以读到牡丹产业发展的希望。该谱以牡丹为媒,展现了“中国牡丹之都”的独特魅力。书中阐述了菏泽牡丹由观赏型到支柱产业的变迁,凸显牡丹产业从种植到深加工的全产业链发展,为做大做强牡丹产业带来了福音。尧舜牡丹产业集团是菏泽的支柱产业和明星企业,他们走出了一条集种质资源、研发智造、精细加工,销售流通于一体,全产业链立体化生产的成功路子。该企业对《菏泽牡丹谱》的编纂积极参与,大力支持。出版发行后,他们认真学习研究书中提供的历史文献和现实资料,不断拓展牡丹开发利用的新思路,持续谋划牡丹产品走向全国走向世界的新战略,事业越干越顺,路子越走越宽。新一轮的突破和升华,正在这个潜力巨大的企业里积聚、迸发。
《菏泽牡丹谱》发布之后,紧接着发行的是《曹州牡丹》,这也是一部应当引起菏泽人高度重视的精品力作。该书是一部近百万字的皇皇巨著,内容涵盖了曹州牡丹的历史渊源、优质品种、文化意蕴、产业开发、文旅资源、奖项荣誉等,资料丰富,设计精美,图文并茂,是一本集曹州牡丹之大成的专著。一册在手,可览曹州牡丹的前世今生,内涵外延。难能可贵的是,主编者是江苏省直机关退休的一位领导干部,他凭着对曹州牡丹近乎痴情的热爱,坚持为曹州牡丹著书立说。多少年来,他只身数十次往返菏泽,实地考察,走访调研。不知走过了多少风雨之路,不知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十易其稿,十年磨一剑,才有了这本书的艰难出世。值得一提的是,从来往食宿到出版成书,所有费用全由个人自理。作者为此书耗费了很大精力,也倾注了不少财力,但却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这种大公无私的情怀和甘于奉献的精神,是一种值得称赞的人生追求。
作为一个外乡人,数十年如一日地关注菏泽,关爱菏泽牡丹,讲好菏泽牡丹故事。这样的事虽然是个特例,但是,像这样爱上菏泽牡丹的外地人,近年来却是越来越多。今年的牡丹节会,来菏泽观光考察的外国和国内各省市嘉宾比任何一年都多,来菏泽洽谈项目的国内外企业界人士更是蜂拥而至,应接不暇。那段时间,菏泽火车站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为适应花会期间的“菏流”,青岛市还专门启动了往返菏泽的专列班车。
我们不禁想问,菏泽怎么了?牡丹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其实,菏泽还是菏泽。一向务实的菏泽人,对让世界爱上菏泽牡丹,有着良好的预期和充分的准备。对巩固发展全国牡丹栽培和产业中心地位,充满自信和力量。如今,菏泽人有了自己的牡丹谱,一册在手,斯文在兹,谱里谱外,尽显芳华,更增强了过好花样生活的“谱”气和底气。也许,赵堂社区百岁老人的话语,正好代表了菏泽人此时的心声,“如花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