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万里
今年4月来到菏泽古今园观赏牡丹，园内园外，我见到许多高品质牡丹，感觉那鲜艳的牡丹花，就像熙熙攘攘的人流，拥挤不堪。莫非那扑面而来的一张张笑脸也是盛开的牡丹？
古今牡丹园，处处闻花香。
古今园，亦称古今牡丹园，位于菏泽市牡丹区牡丹街道古园社区王梨庄，国家AA级旅游景区。1982年重建，距今已有500年历史。
古今园是在明代曹州“万花村”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据记载，王姓始祖王猛，于明代嘉靖年间来到菏泽（古称曹州），落脚之地后称王家庄。喜种花植树，若干年后，村庄附近梅柳森森，诸花俱备。村名随后由此更改为万花村，园名自然就是万花园了。
万花园中主要种植牡丹、芍药，这两种花曾在古曹州盛极一时。明末清初，恰逢战乱，园林由此年久失修，日渐荒芜。
时任明朝户部尚书郭允厚之师王秉国（字驭黎），亦是万花村人。他巧取自己名字里的一个“黎”字，再次更改村名为王黎庄，说起来这已是清代康熙年间的事了。庄名王黎庄中的“黎”字，时间一久，无意之中又写成了“梨”，直至今天。
王梨庄自古就有养花传统，清代乾隆年间，王梨庄岁贡王孜诵（号花村）重新整治万花园，创编松坊、松羊、松马等造型，使花园面貌为之一新。
天灾人祸再次降临庄园之时，万花园一度又处于萧条状态。
清末民初，王孜诵重孙王愈昌三次整治该园，继承编松修柏和育花植木的传统，渐渐恢复旧观，其园所种植牡丹远销北京、南京、苏州、杭州、广州以及香港等地。
“民国”初年，万花园被曹州府张培荣据为私有，易名军门花园。
国民政府统治时期，花农经济负担加重，人不饱腹，花销无路，花园无人管理，一时处于停滞状态，毫无生机。
新中国成立后，万花园牡丹栽培面积年年扩大，花色品种不断增加。特别是1982年政府拨款重建该园，并命名“古今园”。
古今园大门以中华民族传统审美观为主，古朴典雅，形式庄重。白色花园围墙，颇具古代园林风格。拱桥流水，假山喷泉，相映成趣。该园面积50余亩，主要种植菏泽牡丹、芍药，牡丹300多个品种，另有奇花异卉，如芍药、蜡梅、黄刺梅等百余种灌木。
古今园尤以松柏编制造型为其特色，习称松编。松编城楼、牌坊等是当地农民传统技艺，造型各有不同，比如园中大型松编牌坊“孜诵坊”，如今已有200多年历史。其工艺精湛，壮观优美，堪称一绝。
当然，还有一些动物艺术造型，如狮、虎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所以，亦有人称古今园为绿色动物园。
园中，树龄已有百年之上的龙爪槐，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蜷曲有致，自成一景。翠兰松亦是如此，上百年树龄了，依然郁郁葱葱，似烟如雾。
一棵吊蝴蝶树，春天开花，一到秋天花托自然就形成了蝶状。万条枝叶近似垂钓，就像一只只蝴蝶翩翩起舞，景象十分奇特。历经200多载风风雨雨的线柏，看起来并无超常之景，其实江北只此一株。
古今园最夺人眼球的还不是这些，那10来棵高枝“十样锦”牡丹最为引人注目。据该园负责人介绍，这是为了提高牡丹的观赏性，人工延长了花期。同时，该园又选择10种不同品种牡丹，试着将它们嫁接在同一棵牡丹老枝上，经过潜心研究，又无数次实践，技术上终于实现历史性的突破。
嫁接后，高枝牡丹于2005年首次开花。而且，一棵牡丹能开出红、绿、紫、黄、白、粉等不同颜色牡丹花，最大朵27厘米，呈现出五彩缤纷或惊世骇俗的亮丽。
一棵牡丹呈色10余种，繁花似锦，当之无愧，顾名思义“十样锦”。况且牡丹杆粗枝高，故而又称“高枝牡丹”。据说这10余棵“十样锦”的花期，可由原来10余天延长30多天。每年花期时，鲜艳、富贵而又美丽的“十样锦”牡丹花，如今已成为一道极致的风景线。
每一株牡丹花前，总是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在观赏牡丹花的同时，一双双、一对对或三三两两合影留念，或单独留影，并以此记录下这美好一刻。
花丛里蝴蝶翩翩起舞，那少男少女成双成对手挽着手，或搭肩搂背，就像花蝴蝶一样不断出入于此。甚至每一朵牡丹花开的时候，红色的，就像少女羞涩的脸颊；白色的，就像纯洁的爱情；黄色的，就像记忆中的底色那么美妙。
大大小小牡丹花，宛如传说中的花仙子，在感觉的微风里飘来飘去，花香四溢。花儿仿佛穿着很单薄的衣饰或纱裙，花蕊、花瓣、花心以及花香，已完全裸露在人们好奇的视线里。
其中，年龄最大的牡丹距今已有四五百年了，年龄小的也有百年以上。但它们的枝叶并未枯萎，形散而神不散，端庄花容里依然透着百年的韵味和迷人的笑容。每当我走近花儿时，它们显得是那么光鲜亮丽，和蔼可亲。即使今天看来，亦是如此。
花仙子恍若再现，仿佛携着馨香飘飞云上。尽管它们的前生前世已不复存在，或已沉淀记忆深处，唯有最初的绽放在它们生命里缥缈不定，隐隐约约，时有时无。
阳光下，牡丹花娇嫩丰满，天真烂漫，朵朵欢欣愉快。粉色的花儿，就像一缕缕和煦的春风。黑色的花儿，恰似梦中牡丹，摇摆的丽姿是那么窈窕，无论从哪一角度观赏，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之感。
尽管历经百年风雨，饱经风霜，很显然牡丹已经受这一切考验和磨炼。每一次跳动，每一次舞蹈，每一次含苞欲放都已彰显出它们的高贵和品质。仿佛对于生命的思考，深刻而不流于肤浅。特别是对于牡丹花即兴舞蹈，此时此刻，倍感亲切。
不管是在菏泽古今园观赏牡丹期间，还是分别以后的回忆里，脑海里牡丹花绽放之时，我的脚步依然是轻轻的、轻轻的，唯恐惊扰它们的梦。
牡丹花仪态端庄，千姿百态，它们已经走了上百年的路，甚至有的已经走了四五百年，但它们丝毫没有疲惫之感，舞姿和动作依然是那么优美，笑容和色彩依旧是那么灿烂。
当春天、春风、音乐、节奏、笑容、花香以及欢乐的歌声充满古今园时，老人们的笑容展开了，中年人的心事释放了，青年男女的爱情更加浪漫了，情感亦丰富了。
期待已久的向往，从单一色彩已收获了缤纷。
美好与向往已在这里扎下根来，就像牡丹花的动人舞姿，深入人心。幸福与爱情此刻正在年轻渴望里，悄悄发生变化。否则，那一张张笑脸怎会闪现灵魂深处之韵律，灵动音符就像从年轻生命里飞出来的，是那么光彩照人。
一路奔波尽管有些劳累，但在观赏牡丹过程中，似乎已忘记这些。其中，一株明代牡丹王尤为引人注目，原因之一是它的树龄已有四五百年，而且已单独隔离开来。牡丹王每一条枝叶在风中摇摆时，仿佛其表情那么庄重而热情。
其它花儿投过来的目光，充满艳羡之情，这是它们对待一位长者的尊敬和敬仰。一片叶子触碰我的脸颊时，就像牡丹王火辣辣的一种馨香，已浸透诗人的想象。
一个小女孩凝视着牡丹王，在我看来她岂不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吗？她的笑脸异常妩媚，笑成了古今园最好的色彩，牡丹王似乎知情似地在风中尽情摇摆。
一只蝴蝶在风中追逐花香，一只蜻蜓嬉戏花蕊之中，一只小蜜蜂就像一朵牡丹花的梦，倾诉昨夜花下的明月故事。那翅膀掀起的嗡嗡之声，可是它的真情诉说？
大约1400多年前，隋朝第二代皇帝隋炀帝登基后，骄奢淫逸，昏庸无道。
这一天，隋炀帝携嫔妃佳丽来到御花园赏花，其中，一个妃子抚摸着漂亮的牡丹花，爱不释手，不仅连连叹息道：“要是不用下楼，能在楼台上看到这牡丹花该有多好啊！”
隋炀帝为了博得爱妃欢心，一时心血来潮，下诏书要求全国各地花匠为皇家培植“楼台牡丹”。于是，很多花匠都被押至长安，为其栽培“楼台牡丹”。可许多花匠从未见过那么大的牡丹花，不知如何培育而断送了性命。
唯有曹州选送的花匠师傅齐鲁桓技术高超，他利用嫁接技术，在多棵高大椿树上嫁接牡丹，终于培育出“楼台牡丹”而保住性命。
虽说这个民间传说没有什么文字记载，但也有一定的可信性。今天的花农正是在传统嫁接技术上，培育出这令世人惊叹的牡丹花。
不知“十样锦”在月下、在花下说了什么，但那一朵朵硕大牡丹，犹如一缕缕摄人心魄的先人的远古幽情。
这时，我听到小女孩的母亲说道：“这一棵明代牡丹王，就像一位老爷爷，经历了很多，感悟了很多，这才学会了沉默！”
停了一会儿，这一位母亲又说道：“它懂得世间一切渴望和贪恋，或生命里的一些象征，最奇妙的、最动人的还是牡丹花，就像它想说的话，在尽情绽放的同时，突然又沉默下来了！”
我注视着这一棵明代牡丹王，刚才那一位小女孩母亲说的话，已深深触动我的心。当我转过身来，母女二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
明代牡丹王闻听，脸颊上流露一些迷惘情绪。也许小女孩母亲的话，已经说到它的痛处。它在风中欲言又止的神态，仿佛又让它想起从前。
年轻风华之时，也许它在追逐着什么，想象在花园里奔腾不止。青春如斯，生活如斯，世界如斯，犹如一种神秘而伟大的力量，让它从悲剧之中一次次走了出来。荒凉、孤独乃至寂寞，从未影响明代牡丹王生长的脚步，至今花心不老，芳馨永驻。
在我离开菏泽以后，时常会想起古今园的牡丹。特别是那浅棕色的，简直就像一位俊美女神，飘飘欲仙。若是夜晚观赏的话，月光下牡丹花瓣若隐若现，恰似它的短裙翩翩起舞。
花园里一地月光，犹如落英飘落。春风徐徐吹来之时，片片花瓣在风中摇曳姿态，不失为大自然动情之处。
流水潺潺，萦绕耳畔，牡丹花轻纱曼舞已远远超出人为境界。娇小的，江南流水，灵动秀美。较大的，堪似楼台牡丹，月光下就像一缕缕燃烧火焰，点亮了古今园。腰肢扭动最灵活的，恰似水蛇一般的律动，简直成了节奏的化身，或代言人。
一朵朵牡丹花，仿佛一团团瑞气从天而降，又似紫气东来，让我久久迷失花香里，如痴如醉，如仙如梦。风儿划过花瓣的声音细细吹来，犹如色彩灌满听觉，时时萦绕耳畔。枝叶相互摩擦的声音，仿佛台下掌声响起，经久不息。鸟鸣的声音，恰似欢声笑语，萦绕耳畔。
记得那一天我要离开古今园时，不时回首观望那一棵明代牡丹王。甚至，我伫立园门口台阶上，远远地观望它，眼角似乎有泪溢出。以至于在离开菏泽以后，冥冥之中，或在梦里，几乎它都会出现我的眼前。
世间万物那么多，唯独我与明代牡丹王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仿佛经过它的仙枝指点，梦里或眼前的一切神奇景象，都已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或许这是谁也无法说清楚的一股神秘且又诱人的力量，或许明代牡丹王能够把这样的缘分输入我的生命里，或许这样的感觉能够让我更加亲近明代牡丹王，或许梦里花仙子已将爱情蕴藏我的文字里……
蓝天是爱情的色调，优雅是馨香的乐曲，和风日丽是春天所具有的一种伟大背景。因为，古今园牡丹花千古绝唱，已经把我从灵魂深处的一切窒息之中解脱出来，使之充满甜蜜、幸福和期待。
（作者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诗歌学会副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