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北
林荫大道是一个好去处。其实它并不大,也不长,有300米,叫小径更贴切。它道路不宽,也就两三米,用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步砖铺就,有阳光下无尘土、雨天里不泥泞之妙境。路两旁是高耸入云的白杨,十丈有余。路北一排,路南两排,整齐划一。那树,粗细匀称,一搂一抱之。站在路上往天上望去,天空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你看到的是密不透风的树叶。
多年来,有文友来看黄河,无论是省内的,还是省外的,我大都领着他们到那段林荫大道上漫步。每一棵树,我似乎都知道名字。我不仅陪文友来,有时候,我自己也来,摸摸她,亲亲她,抱抱她,与那些树对视,与那些树私语。在那片密林里,微风吹拂着树叶,沙沙声如行云流水,忽有鸟儿从头上掠过,啁啾着消失在浓黑的树影里,让人想起“一径通幽凉夏至,日光星点叶隙间。风送蝉鸣回声杳,涤荡温柔似呢喃”的诗句。花开半夏,绿树成荫,在丝丝细雨中,你撑着雨伞,牵着恋人的手,漫步林荫大道,是诗意?是惬意?是浪漫?似乎都有。这里,风光无限,别有洞天。我对树木没有研究,但那些树,应该有二三十年的树龄。据统计,在我们这片黄河三角洲新淤地上,有百年树龄的树,不过五六棵。俗语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棵幼小的树,长成参天大树,至少要经历十几个严寒酷暑。这些树,站在风里,站在雨里,不容易。
这段林荫大道,几乎是外地文朋诗友造访时我必推荐之境地。有朋自远方来,先游览黄河入海,再漫步林荫大道,然后入岸边“观澜苑”品当地小吃。这些,在我的接待方案里,已经程序化。
绕过观澜亭向北,有一段平坦而笔直的水泥路。路两边的海棠树上,海棠果缀满枝头。我们走在上面,走了不远,向西一拐,就是心向往之的林荫大道。
然而,眼前的一幕,令我不相信我的眼睛。大道还在,参天大树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栽的、砍了头去的、半死不活的柳树。远远望去,满眼里都是一些斑驳的树根,有的半埋在土里,有的长出了树芽。此情此景,让我忽然想起了二战时期一个小女孩对德国士兵说的一句话:叔叔,可以埋浅一点吗?我怕妈妈找不到我。
这一切,让我愤怒,我抑制不住情绪,狠狠地骂了几句。我不知道骂谁,也知道骂谁,反正是骂了出来。我心里想,好端端的一些树,怎么说砍就砍了呢?无奈中,我拍了一些被砍伐留下的树墩的图片,发到朋友圈里,谓之“一些树,一些根”。谁能理解我当时的心境?大有人在。不多时,上百条评论跟帖其后,多是谴责,义愤填膺。
那些参天大树,足足有300棵,去了哪儿?它们不是被移植,而是被砍杀。是谁让砍杀了它们?是谁砍杀了它们?多么好的一些树啊!
我无力让砍伐者向那些树道歉,却深情地为那些树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