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廷军
我的小学时光是在老家村子里的学校度过的。
老家的村子叫秦滩集，村子南头有所学校，当年村里的学校在附近十里八乡都算得好是比较有名望的，周边很多村子里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学。那时候不是每个村都有小学，且一般只有在乡镇驻地才有中学，但我们村不光有小学，还有初中。
我们村子的学校曾经被称为“成武县二完小”，应该是在一九五几年的时候，是我的曾祖父创办的。曾祖父是1899年生人，现在我还保留着他的退休证。1970年，71岁的曾祖父被打成右派，在菏泽监狱度过了近10年牢狱生活，1979年平反出狱时，已是80岁的老人。
曾祖父1988年去世，可以说是一生坎坷。我小时候记事晚，对于曾祖父的事情记忆不深，只记得爷爷从菏泽监狱把曾祖父接回老家后，他还在家门口的大路上试骑自行车。
回忆在农村上小学的时光，我们是无忧无虑的，没有学习的压力，没有家长的督促，更没有各种各样的培训班、辅导班，一切顺其自然。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不是农村的老百姓没有追求，而是他们相信命运的安排。是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都是命运的安排。“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所以那时候家长不会逼着孩子去学习，而是顺其自然地成长。
孩子成长也如同种植庄稼，用化肥、植物激素催生的粮食和蔬菜产量虽然很高，但吃起来没有味道。现代科技虽然发达，社会物质极大丰富，但人们还是向往那种回归自然的生活。那时候农村没有收割耕种机器的轰鸣，没有高音喇叭的嘈杂，更没有城市的喧嚣，乡村处于一种宁静的状态，即使是牲口偶尔的鸣叫，也会传出很远。最悦耳的声音，就是学校的铃声。
学校的铃声是通知学生和老师上课下课的信号，是由一个大铃铛发出的。那时候学校的铃铛应该是铸铁的，颜色黑黑的，被挂在一棵高高的杨树上。铃铛中间有个铃铛锤，悬挂在里面，铃铛锤下面系着一个长长的绳子，垂落下来。到上课或者下课时间，老师拉着绳子来回摇晃，铃铛锤便敲击着铃铛，发出响亮的铃声，叫做“打铃”。
铃声是有节奏的，预备铃、上课铃、下课铃的节奏是不同的，印象中预备铃的节奏是：当当……当当……当当，上课铃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下课铃是：当……当……当。这种节奏应该也是有道理的，当当……当当和当当当……当当当……的预备铃声和上课铃声比较急促，仿佛是提示我们抓紧时间，该上课了；当……当……的下课铃声比较舒缓，意味着下课了，同学们可以放松一下了。还有放学的铃声应该也有不同的节奏，现在我也具体记不起来了。
铃声清脆悦耳，由于被悬挂在高高的杨树上，悠扬的声音会传出很远，方圆几里的村子都能听得到。那时候农村有钟表或手表的家庭很少，很多人会根据铃声的节奏判断时间来起床、做饭和下地干活等。学校的铃声，不仅是学生和老师作息时间的信号，也是周边农民生活和耕种时间的参考。
上课铃声一响，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便会戛然而止，放学铃声一响，小伙伴们便飞快地窜出教室，仿佛闻到了妈妈的饭香，飞奔回家。
记忆中村里的学校没有专门的司铃人员，应该是老师排班打铃。铃声，是学生上下课的指挥棒，节奏不能错，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所以，值班打铃的老师必须要有高度负责的精神，有时候值班老师疏忽或者有事耽搁了，晚打了几分钟，我们就好像有第六感似的，直觉上感到这节课时间好漫长，心情会十分焦躁。
铃声，更不能乱打，否则会造成上课秩序的混乱，甚至周边农民的时间错觉。所以铃铛的绳子总会悬得很高，只有老师能够得着，当然也有个子高的同学出于好奇或者恶作剧，趁老师不注意拉上几下绳子，就会招来老师狠狠的批评。
悬挂的铃铛锤是用铁环和铃铛连接的，时间久了，会磨损坏落下来砸到人，这也是老师不让学生乱拉铃铛绳的原因。我记得很清楚，有同学放学了乱拉铃绳，造成铃铛锤脱落，正好砸着一个同学的头部，同学们赶紧跑着去叫老师：“老师，老师，不好了，铃铛蛋砸着人啦！”老师赶紧将学生送到村卫生室包扎。还好砸得不重，有惊无险。从那以后，同学们都是绕开那棵大杨树走路。
学校的铃声伴随了我整个小学的时光，到我上初中时，我们村里的中学部分已经合并到乡中学——桃花寺乡中学，红砖大瓦的新教室，宽敞明亮，比村里的学校条件好多了。上课的铃声也换成了电铃，虽然比较先进，但是声音特别刺耳，显得嘈杂，突然响起的电铃声往往会把我们吓得猛一激灵。
现在的学校大都没有了铃声，取而代之的是播放音乐，以音乐的不同来区别上下课的声音。教室的后墙还挂有钟表，可以随时看时间，学生们对铃声几乎没有了依赖。
现在，曾祖父已经去世30多年，村里的学校也由村南面搬到了村北面，条件比原来好了很多很多，但物已不是人也非，完全没有了童年的影子。
童年清脆悦耳的上下课铃声已经远去，我们再也不会听到，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那时候，或许有的学校用的铃声是敲钟发出的，声音一样悠扬动听。钟和铃铛都是用金属制造的，但是有区别的，铃铛有大有小，比如系在狗脖子上的小铃铛，钟一般比较大；铃铛是靠摇晃或从里面敲击发出声音，钟是从外边敲击或撞击发出声音。学校的铃铛，虽然外形似钟，声音响亮，但其实还是铃铛。
对了，以前生产队也用铃铛或钟召集社员进行生产劳动、传达信息，但现在也销声匿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