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兰
年复一年地,不曾留意,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从春末有些害怕入伏。白昼里的灼烤,黑夜中的滞闷,让人深入肌肤地触摸到一个词:煎熬。曾经酷夏的滋味,其中的残酷和酷美,是无以言说的。
一年容易又秋风。忽然某一天,太阳依旧明媚着它灿烂的笑容,有丝丝微风端坐高高的枝枝树树之上,紧接着,满枝满树的叶子像接收到某种暗码的传输,发出微微惊悸的抖动,闷热的空气里便铺天盖地开始一厘一分地掺加进凉爽。那便是立秋踩着盛夏的末梢,在荷香摇曳的渐行渐远中,轻轻悄悄驾临人间。
曾几何时,晚饭后在小区里散步,月亮高挂在某幢楼宇的一角,路角灯昏黄幽暗,坪草深处竞相传来蟋蟀的鸣唱。其鸣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立住脚步,仔细辨别,竟分辨不出到底有几种、多少只在欢唱着它们的生命。这样的场景与声音何其熟悉!是小时候夜晚纳凉时小院里角角落落的吹拉弹唱吧?是与父母在田野里劳作时庄稼深处发出的宫商角徵羽吧?一路走来,它们的鸣唱是叠加在了一起,还是原本就如此相似?也许,它们也在享受父母兄弟的天伦之乐吧?这样一想,竟让人心中莫名升起阵阵暖意。
天道有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秋天,在秋虫之外,似乎满眼缤纷有致,满口香甜酥脆,满世界充斥着成熟的气息。秋天的风拂过山河,拂过大地,拂过万家灯火,踏上一路收获的征途,春播秋实的美景,映红了眉间欢愉的笑容。那些在烈日或暴雨下努力行走的身影,那些默默匍匐或肆意疯长的庄稼,那些或俯或仰顾盼生姿的瓜果,那些或饱满或贫瘠的岁月,那些被虫鸣嘹亮的光阴,最终融进南湖的水流,与南湖的荷香一起,随风流向未知的远方。
秋色如画,秋影如诗,而人生之秋却未免有时令人心生惆怅。“万事销身外,生涯在镜中。唯将两鬓雪,明日对秋风。”唐代诗人李益的这首诗最能铺展其中难言的意味。匆匆行走,忙忙碌碌,什么还没有做成,便已雪霜盈头,人同此心 ,心同此理,从古至今,其中的苍凉之感是一样的吧?
其实,春风吹开斗志昂扬的花朵,夏风抚摸草木成长与结果,而秋风则孕育一种深沉与成熟,秋天永远是以饱满的、美好的、勇往直前的姿态活着的。人更应该随风而行,随风而走,让岁月随风而歌,随风而舞。“秋风吹雨过南楼,一夜新凉是立秋”,如果再遇上一场绵绵的细雨,那将是以秋雨的洗礼开始的另一场歌舞的表白。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轻风翻阅着岁月的记忆,云朵舒卷着无尽的情谊,清凉轻漫的秋日,请珍爱秋天的恩赐,瓜果、粮食与蔬菜,更请收好来自秋天的祝福,让我们手牵手一起走到太阳下,走进秋光里,平和宁静地等待下一个人生季节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