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中雁
回家,于我而言,是人世间最温暖人心的词。
印象当中,回家的概念是在离开家到外地求学时出现的。第一次离开家是在高一年级开学的时候,我要到离家三十多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学。三十里的路程,现在不算距离,但在那时觉得它是那么遥远。开学后的第一个夜晚,我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觉得家离我而去了。再不能一日三餐和父母一起围坐在饭桌旁,再不能每天放学时迈进家门就喊一声“娘!”,也不能每天早晨听到母亲叫我起床……第一次品尝想家的滋味,眼泪在夜里偷偷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后来我上了大学,参加工作,然后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但是儿时的家,那个依然住着父母以及我和兄弟姐妹曾经生活过的小院子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家。周末或者假期,我心中总是按捺不住回家的强烈愿望。或携妻带子,或只身一人,买点东西,出发!回家的路上心情舒畅,父母的亲切面容浮在眼前。走进自己曾经住过的老屋,翻看一下抽屉里自己读过的旧书,帮助父母干点农活,给父母说说工作中的困惑与满足,再听听爹娘唠叨唠叨他们的辛劳与幸福。而每次回来都是那么依依不舍,胡同里的父母一再叮嘱我路上小心,胡同口我回头望,他们的身影逐渐模糊。
回家几乎都是来也匆匆,回也匆匆。只有春节才能和妻儿一起小住两三天或三四天。看着妻子帮着母亲做饭,孩子们在院子里像我小时候一样追逐嬉闹,心中荡漾着回家的欣慰与满足。
父亲在六十多岁时哮喘病加重,继而转为肺气肿、肺心病,经常闷得厉害。从此,父亲的病成了我最大的心事。每一次回家,心情也多了一份沉重。回到家,常常看到他坐在床头或者沙发上急促地喘着粗气,面色灰黄,我心如刀绞。一天凌晨四点,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起手机,是“家”的来电!我把父母的手机号码在通讯录里保存时命名为“家”。接通电话,是母亲的声音:“你快点回家吧,你爹现在闷得快喘不过来气了!”
这种情景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回家,回家,越来越让我害怕。
去年秋天,父亲终于没能扛得住病痛的折磨,住院四十多天后离我们而去。以后每次回到家只见母亲,我的家从此不再完整。走进堂屋,再也见不到父亲熟悉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急促的喘气声。
前几天,母亲打电话给我:“明天咱庄上唱大戏哩,你过星期时回家听戏吧。”我说:“娘,我星期六回家。”周六上午如期回家。路过村西头,看见搭的戏台子,听到了大喇叭传来咿咿啊啊的声音。母亲在家等着我,见到我很高兴,她开心得像个孩子,说咱们村很多年没有唱过大戏了,这次是请的县豫剧团,唱得可好了!
午饭后我和母亲一块到了唱戏的地方,然后和几个熟悉的乡亲聊了一会儿天。母亲挽留我听上一晌戏,但是由于我有事,没能满足老人的愿望。母亲很遗憾,照例目送我离开,反复叮咛我路上开车小心。
这几年一直关注和担忧父亲的健康,觉得母亲身体不错。突然从反光镜里发现母亲的腰明显地弯了,走路也有些蹒跚,我的双眼顿时模糊起来……
回家,常回家,那里有兄弟姐妹,那里有叔叔婶婶,更有我的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