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明礼
母亲过世后的16年间,每逢清明我都要回去为她扫墓,今年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今年母亲的坟丘变成了一座新冢,里面多了父亲的陪伴。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思绪伴着飘扬的柳絮,凌乱纷飞,不由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是啊,父母在,家就在;有家的地方就是温情的港湾,有父母的地方就有亲情的纽带。从18岁离开家乡,近40年间,我曾无数次踏上回家的路。想那时,对我来说,回家是种期待、是种温暖。念如今,没有了爹娘,我漂泊的灵魂何处得以安放?家乡从此变故乡!此刻,我脑海里的画面,如车窗外的景象,一帧帧倏然闪过,时而模糊迷离,时而清晰异常。
我是父母的第5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其实我的到来是个“意外”,当时父母本没要我的打算。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在我看来,从小父亲就不怎么喜欢我,甚至有些冷酷和严苛。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爱近乎于一张白纸。那时父亲在外地教书,周末才能回家。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带我玩过。别人家孩子有父亲给做的木枪、陀螺和铁环,而我什么玩具都没有。不仅如此,我还不及背筐高,父亲就要我到地里去割草、钻进兔子窝掏粪、下到地窑往上拿山药,稍有顽皮就会受到一顿呵斥。因此,我恨不得躲他远远的。
虽然排行最小,但我没有得到过一丝偏爱。那时候家里穷,多数时候是吃粗粮,偶尔吃回白面饽饽,还要搭配着粗粮吃。一次,我闻着有点发馊,把搭配的剩窝头扔给了鸡,被父亲发现,他不光逼着我捡回来吃掉,还喝令我放下手里的馒头。有时候炒菜里有一丁点肉,馋得我直流口水也不敢挑着吃,父亲给我规定吃菜只能夹跟前的。不知多少次,我是含着泪花把饭吃完。
考高中那年,我差0.5分没考上重点。父亲当了20多年校长,如果他找找人,我完全能够进去。可父亲说,自己不努力,在哪上都没用,硬是不管。为了督促我的学习,父亲让我住在他所在中学的宿舍里,周末也不带我回家。我要自己挑水、做饭。更要命的是,宿舍后就是一大片坟地,到了晚上,北风吹得窗户纸呼嗒呼嗒直响,远处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哀鸣,吓得我头皮一阵阵发紧,我多么渴望父亲的陪伴!
高考落榜后,我选择了参军。所有的过程父亲一点也没管,甚至我离开家时,他只送出了家门口。到部队以后,父亲半个月就会有封来信,这时,才少了些严厉,多了些关心和鼓励。后来我考上了军校,一步步成长为团级干部。每次回家,他依然极少与我交流,只是问我工作忙不忙,说不用惦记着他,然后便是无言。
清明的雨,打湿了脚下的泥土,打湿了我的衣衫,也打湿了我的记忆。如今,我矗立在父亲的坟前,忽然明白:原来,这么多年,父亲那浓浓的爱,只是无言,却从未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