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6日
第A6版:

年年依旧的“辣菜”

□ 王晓慧

“辣菜”在我们鲁西南地区又称为“辣菜缨子”,这种菜主要是用来腌制咸菜,用来当做冬天的下饭菜。“辣菜”的腌制方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将洗净晾干的“辣菜”切成小段,加上盐在盆子里面使劲揉搓,使它出水除去青涩味从而变得柔韧,然后闷在咸菜缸里就可以了。小时候一到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会腌制一大罐子,够吃上一冬天的,甚至时间更长一点。

周末回家。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小院子里。娘坐在水管旁一棵一棵地洗着“辣菜缨子”。“娘,又该腌这个菜了啊?”我问娘。娘说,“是啊,你们都喜欢吃,今天我赶乡下的集,买的小棵的辣菜,梗小叶多好吃”。娘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浮现出来一个老太太骑着三轮车在集市上转悠一圈又一圈,就是为了买点儿女们喜欢吃的菜……娘的手指因为常年洗刷已经变形了,看着娘一遍又一遍地洗着一棵棵“辣菜”,我的思绪万千,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眼里湿润了……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城里上班,娘带着我与弟弟妹妹在乡下生活,侍奉着奶奶。父亲的月工资三十多块钱,娘在家种地抓“工分”,因为不是男劳力,一天的工,工分簿上只能记七成分,经济甚是拮据。所以在冬天的时候,娘会买些“辣菜”腌制。减少些生活中的开支。早饭晚饭几乎不炒菜,吃饭时盛出一些腌辣菜,滴上几滴“老油”(用肥猪肉炼制出来的油,盛在汤勺里放在火上一燎化开)一拌,绝对是使人胃口大增的下饭菜。有时候娘也用炼制猪油剩下的肉渣炒一下“辣菜”,那种美味堪比现在的红烧肉。然而,这样的美味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离家去到乡镇中学读书。乡镇中学食堂早晨和晚上也是没有炒菜,大都是喝能照出人影来的稀汤,吃馒头,同学们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咸菜。娘会将“辣菜”炒好,装在罐头瓶子里面,让我带到学校里一早一晚就馍吃,一瓶子能吃一星期。本来挺好吃的一种菜,天天吃也吃够了。冬天的早晨,在露天的餐厅里盛一碗稀饭,拿着一个二两的馍,罐头瓶里的咸菜甚至都冻在一起了。其滋味可想而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候我心里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再也不吃这样的咸菜,不受这样的罪了。

事在人为,上天不曾辜负任何一个付出努力的人。我也终于在喧嚣的小城里,过上了我想过的生活,安了一个温暖的家。时过境迁,鸡鸭鱼肉,三餐不断。再也不用炼制猪油吃了,香油也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是娘腌制“辣菜”的习惯一直保持着。每天忙碌的节奏让我们的步伐越来越快,甚至都不能停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小时候有小时候的梦想,长大了有长大的烦恼,曾经憧憬梦想的美食,越来越食之无味,又在怀念一些老味道,犹如城里的大酒店不断推出一个个新菜色,妈妈的味道、外婆炒菜、厨房老味道……以慰藉那些忙碌的人的味蕾及满足怀旧的心情,还有一些情感的寄托!

转眼我也人到中年,娘已是白发苍苍。冬天娘腌制的“辣菜”依旧是我们餐桌上的美味,事实上我也只是怀念儿时的那种味道而已。如今再也吃不出来那种津津有味的滋味了。到了吃“辣菜”的季节就会撩发我记忆的触角,娘的腌“辣菜”陪伴着我们一家人度过了艰难的生活,也常让我的思绪回到初中三年那个露天的餐厅,三九天冻得瑟瑟发抖地捧着一碗稀饭……鞭策着我不断读书学习。从心底里我是厌倦了“辣菜”,尽管如此,我依然每年都在吃它,只是源于“辣菜”里有娘的味道。

儿时的读书声犹在耳畔回响,岁月倏忽,时光的脚步又一日日踱到了岁末。时间都去哪儿了?是不是都爬去了娘满头白发上?是不是都去了娘佝偻的身躯上?是不是都溜去了娘年年腌制“辣菜”的菜罐里?年年依旧的“辣菜”,年年依旧的娘的味道……

2019-11-26 1 1 菏泽日报 content_34.html 1 年年依旧的“辣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