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腔艺人们的开场白：草稞子拧绳不如苘，黄河里吃水不如井，养儿不如亲生子，三伏天不如腊月冷。

瞎腔，是乡村盲艺人演唱艺术的泛称，演唱形式多样，如坠子书、扬琴、莲花落等，但乡村的观众却懒得分那么清，见是瞎子演唱，便统称为瞎腔。

瞎腔原称丝弦，演唱者多为盲人，流传于鲁西南一带。这些人，大都是眼睛不好使的男人，他们不能独立劳动，只有靠说书唱戏挣碗饭吃。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当夏日或冬闲时节，就有一帮盲人演奏着长柄的丝弦（琴），走街串巷，活跃于乡间。不论演唱还是道白，他们采用的都是地道的方言土语，唱腔时而甜美，时而喑哑，声情并茂，五味杂陈，深受老百姓欢迎。

我小时候，老家农村尚未通电，农闲时的娱乐活动，除了偶尔步行十里八里到外村看电影外，就是听瞎腔。说是唱戏，却不用搭台，所用道具不外乎一张八仙桌、两三把椅子、一壶水、一把二胡和一只响板。一般凑在村里粮所门口，那里位于村子中央，场地空阔，找个地方，挖个坑，栽根木桩，挂盏马灯，就算搭起了场子。

开唱之初，操琴的盲人先来段开场白，再曲归正传。那时，常听的段子大都是传统的“说唐”“三国”“水浒”“大八义”“小八义”，也常来几出“刘巧儿”“小二黑结婚”等新戏。

听老人们说，“文革”期间，他们也紧跟形势，开场便说：说书不说书，上场背语录。然后，背两段最短的毛主席语录，虽短，仍错误百出。于是，便招致一些斗争性很强的人们的严厉批评，艺人们便一脸恐慌，一晚上的戏也常唱得嗑嗑叭叭。等到故事最为激烈时候，他们一敲呱嗒板：“故事说的不少了，天也不早了。夜深了，人少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人们正听得上瘾呢，迟迟不愿离去。

此时，一钩新月几疏星。

文/孔伟建 图/王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