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07日
第A6版:文学副刊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 刘应红

近日,表弟的儿子收到了一所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那欣喜若狂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自己当年领取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情景。

那是1988年7月,高考结束后,我内心满是不安,唯恐再次与大学失之交臂。毕竟,第一年高考失利,我选择复读,再度挑战高考。与我同龄的众多同学,在初中毕业后便早早踏入社会。他们的父母,坚信读书与否差异不大,最终都得在农村劳作。然而,我的父母却持有别样的看法,他们对我寄予厚望,执意让我完成高中教育,期望我能考上大学。那时,大学毕业后国家会分配工作,考上大学便意味着拥有稳定的职业,能够脱离农村生活。

我自己也一直渴盼能够考上大学,却又担忧真的考上,会进一步加重父母亲的经济负担。当时,父亲是一名木匠,母亲是农民,我们家四姊妹皆在上学。父母收入有限,供我读书已然颇为吃力。若要支撑我完成大学学业,无疑将面临更为巨大的经济压力。

那年,我的分数已大幅超过专科录取分数线,我知道自己读一个专科学校应该毫无问题。我时常独自坐在乡村的小溪边,盼望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那时的小溪边正值鲜花绚烂,绿树成荫,微风轻拂,送来缕缕花香。我眼中的世界是这般绚丽迷人。我常思,如果时光能够停滞于此刻该多妙,我不必直面未知的未来,父母也无需承受生活的重压,我亦不用为学业烦忧。蝉在树枝头欢快吟唱,似乎要驱散我的孤独,却不知我内心的烦愁愈发深重。

8月中旬的一天,父亲听闻可以去领取录取通知书了。他早早地将我唤醒,要我与他一同前往10多里外的小卖部等候邮递员。那天阳光炽热,父亲和我戴着草帽,穿着凉鞋,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了前往小卖部的路。

终于抵达小卖部,我们等待了许久,邮递员方才到来。他告知我们录取通知书已到了好几天,只是一直未见我们本人。我从邮递员手中接过录取通知书,他要求查看我的身份证并登记签收。这时,我们发觉身份证上的名字最后一个字“鸿”与挂号信上的名字“红”不符。起初,邮递员不同意将录取通知书交付于我们,要求我们去派出所开具证明。我心头一沉,担忧大学梦就此破碎。父亲赶忙解释,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村里组长填写时的笔误。所幸的是,邮递员与父亲相识,他最终同意将录取通知书交给我们,并提醒我们最好去派出所更正身份证上的名字,以防日后麻烦。望着这份迟来的录取通知书,我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看到录取通知书后,激动得声音都略显颤抖。

回到家,母亲得知我被大学录取,兴奋至极,说道:“冷灰里面蹦出一颗热黄豆,咱家终于出了个大学生。”父亲买了好酒,去爷爷、奶奶的遗像前供奉,向他们禀报这个喜讯,只因他们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家里能出一个有文化的人。

村里很快就传遍了我考上大学的消息,都催促我父母设宴庆祝。父母亲果真为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摆了几桌宴席。我记得那天,许多亲戚带着正在读书的孩子来了,我的小学老师也来了,让我分享学习心得。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经验可讲,因为我参加了两次高考才考上,只好躲至一旁。

1988年9月,在父亲的陪同下,我怀揣着录取通知书前往大学报到。未曾想,我们那一届是最后一届大学毕业后国家分配工作的。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个煤矿的职工医院工作,后来企业改制,职工医院关闭,我历经一番波折才寻得一份还算称心的工作。

如今,我已步入知天命之年,回首过往,许多得失已不再紧要。那张录取通知书,永远铭记在我的记忆之中,是它将我从家乡带往了远方。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也是新的起点。无论能否考上大学,我们都需要持续奋斗,才能抵达人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