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

我家阳台上有不少花花草草，海棠、胖娃娃，还有家家户户厅堂里随处可见的吊兰。我喜欢花，却没有养花的逸情，只好找些生命力旺盛的花草侍弄，名贵的花儿都不敢请进家中居留。

海棠是朋友送的，原来栽在一个扇形的盆里。后来，我看到花骨朵的色泽有些黯淡，就生出换土的念头。女儿从小区的花园里挖来一些湿乎乎的泥土，我们一起为海棠更换“母土”——朋友告诉我，这棵两年多的海棠，一直都没有换土的记录。我和女儿小心翼翼为海棠松土，然后把它的根从花盆里“倒”出来。我看到，海棠密密麻麻的根须已经延伸到花盆的各个角落，我们费尽力气，竭力保全它的全部根系，可惜仍有一些细长的根须在移植中扯断了。或许是在倒盆中损耗了一些生命的元气，这株已经开放的美丽海棠，很快便凋谢了粉红色的花朵。渐渐地，那些原本昂扬舒展着的绿叶，也枯萎成一片片焦黄的叶屑……最后，连它挺立的枝干和叶茎也渐渐干枯，只留下了一个垂头丧气般的弧度……海棠，只是保留了它固有的形状，而它生命的液汁和生长的力量，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一切变幻，生和死的距离，也不过短短一个礼拜。这株美丽的海棠永远从我家阳台上消失，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阳台上，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海棠花悠悠的香氛，但它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然而，美丽总要留下点什么。我和女儿开始跟一位生物教师学着做植物标本。我们粘好六张八开的画纸，使它的面积足以容下整株海棠的高度，足以容下它伸向周围的茎枝。然后，我和女儿专心剪下每一片叶子、每一条叶茎，拉直弯曲的枝干，把它们一点一点地粘在白色的画纸上。不一会儿，一株海棠按照它活着的姿势和形状，被我们完好地保存下来。最后，我们又为它敷上一层薄而透明的保鲜膜。“保存一年，没有问题。我们为它延长了存在的周期！”我兴冲冲地对女儿说。

还有一株“胖娃娃”，学名景天树，灰绿色的叶肥厚，灰白色的茎粗壮，看起来有一些憨态——可能这就是它俗名的由来。景天树，寓意纯洁、热烈的爱，它弯曲盘虬的花径从中间向外围伸展着，似乎是从内心生出对外界的无限向往、渴望。去年春天，我们刚刚搬到新家，公公婆婆也搬来和我们同住，一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孩子的伯父从济南回来看望我们一家，顺便为我们庆贺乔迁之喜，他还从家里带来了一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大伯哥说：“胖娃娃是清道夫，吸附异味和污染气体的能力强，十分适合你们的新家，就让它在你们的阳台上安家吧!”我第一次看到枝茎这样盘虬，姿态这么奇特的花草，心里十分喜爱。后来，我慢慢掌握了景天树的生长习性，它有蜡质的表皮，所以水分损耗不大，性喜光照。我和女儿按照它的生长习性，基本上一周左右浇一次水。胖娃娃在我家阳台上长久地住下来。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后，阳光明媚的龙年春天来了。一天清晨，我早起后到阳台上为花花草草浇水施肥。在绿叶簇拥的翠丛中，我忽然看到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娇小的白色花骨朵半开半合，镶嵌在绿莹莹的叶子中间，多像一位纯洁又清丽的少女，羞赧地半遮面容。哦，我的景天树终于开花了!

在阳台上种花种草，像是在大地上栽种五谷，需要用耐心浇灌才会结出令人惊艳的花。海棠花，景天树的花，一朵朵花的凋零和开放，像是诉说着一条条动人的生命规律。于是，我在日记上写下关于这一朵朵的花开与凋零，一树树的翠碧与枯黄，它们也就伴随着文字走进了我的心里，成为永不枯竭的记忆与珍藏。